玉箫,我径直撇下侍女迈步进去,掀开垂落的幔帐。
净澈的日光里笙哥曚昽地抬头,连那张俊秀胜似女子的脸都像染了晨起婴儿般的纯宁恬淡。
“瑶瑶。”孱弱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意料之外的喜悦。
我平淡地颌首慢慢走近他,将藏于身后的食盒端出来,笑靥如花:“听说笙哥病了,瑶瑶特意让离宫里的御膳房做了些粟子糕给笙哥吃。”
握着玉箫的手指松了松,那根通透如泉水的玉箫险些摔到地上。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的脸,视线细密如针,不想放过任何可能出现的神情。
他不自然地笑了笑:“瑶瑶忘了,我对粟子糕过敏,吃上一点便会呕吐不止。”
“是吗?”我将食盒放到他面前,那点微弱的支撑却让我有了些许晕眩的感觉,抬眸望他,视线清冷:“所以说人的身体是最诚实得,不会说话就不会有许多花言巧语,也就不能骗人。”
他已经维持不住面上的镇定,原本就因病雪白的脸更像透明了一样:“你这是……在说些什么呢。”
我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吃了它,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得会吐。”
那一瞬他的脸上有万种情绪流转之上,瞬息万变,但终究化作晨阳里无可奈何地叹息,喟然道:“不必了,你得不到你想的结果。”
一声闷钝的声响,我翻袖将食盒扫落到地上,瓷盘破碎之音淅淅沥沥,连带着数块藏青色的糕点从里面滚出来。
阴戾的声音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是出自我之口:“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把笙哥藏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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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金的春光自稀疏的枝桠间轻泻如水,在光滑的鹅卵石上投下一片斑斑驳驳的支离破碎。屋里一片寂静,春风掠过身后的一株老梨树,花朵落地,发出轻微的“扑嗒”“扑嗒”的声响。
在我的逼问里他竟清隽地笑了,仿佛有什么重担终于卸下,“瑶瑶,你真是聪明,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女人。”
“不准叫我的名字!”我厉声驳斥:“这是笙哥对我的称呼,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也这么叫我。”
他的脸顿时煞白,我有一种报复被欺骗的快感,然后这种快感尚未抵落心田便已化作了苦涩蔓延至血脉心跳中。
笑意未被收敛,反而加深了讥诮的意味:“可事实证明,笙哥在你的心里纵然被珍之重之,也总不是不可替代得。即便没有我,那个李世民不也已经代替他常驻进了你的心里。”
我冷声道:“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在问你是什么人,你最好如实回答不然我让你好看。”
他道:“聪明如你总该能猜到,我能冒称萧笙如此长的时间而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总也不可能是从天而降跟他没有丝毫瓜葛,单就这张脸也总能说明些什么吧。”
我对相近的容貌有些概念,深知两个人能做到容貌气度相近到足以以假乱真的地步,如夕颜与我,但那也仅只于相近,不可能一模一样。更何况我和夕颜还是堂姐妹。
认真地看他的脸,方才发现自重逢后还没有如此认真地看过他,但任我如何细究,仍然看不出那张妖孽般的脸与我印象中的有何差别。不,我不必看了,如果真得有差别,那么即便我没有看出来,骨肉至亲的舅舅和家音总能看出来罢,可事实是他们在面对萧笙时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疑惑,仿佛天经地义面前这个人就是他们的儿子、兄长。
我摇了摇头,先前戾气少了几分,困惑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像……笙哥他在哪里?”
他凝睇着我,竟多了几分怜悯的神情在里面,淡然道:“从在长安与你清露寺相逢后,你所叫的笙哥都是我。本来我也不想带着别人的面具活下去,本来我也不想占了本属于大哥的什么东西。你们可以见最后一面得,就在你和李世民成亲的那天晚上。”
无数的石头击到我的脑中,激起许多思绪错乱不堪,我迅速地思索,大哥……我和世民成亲的那天晚上,但却终究回到了那个‘最后一面’上,我抛却了所有多余的想法,只是反复咀嚼着那个‘最后一面’,脑中轰鸣不断,不可置信地仰头望他,“最后一面?”
“是得,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