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把匕首曾经属于莫降,作为莫降的防身利器,不知刺穿过多少人的心脏,不知饱饮过多少人的鲜血,然而自从这把匕首到了韩菲儿的手中之后,它就很少出现在杀戮的场景之中,更多的时候,它都是作为一件特殊的物品出现,维系着韩菲儿和莫降之间那微妙的关系,维持着其中的平衡,有的时候,韩菲儿甚至将这把血淋淋的凶器,当做她和莫降的“定情信物”……
当这个奇怪的“定情信物”出现在莫降面前时,他的眼神,也出现了些许变化。
对于莫降来说,这柄匕首同样是意义非常,他的梦想,他的人生过往,甚至于他肩负的使命,都或多或少跟这把名字拗口的匕首有着关联……当他的师父狂夫子将刺鞑送给他之后,这柄匕首便和他的生命纠缠在一起,每一次战斗,每一次冒险,都有它陪伴着莫降,在韩菲儿出现之前,这把匕首就是莫降最为信任的伙伴……
莫降停了下来,直愣愣的盯着匕首,围着它绕着圈子,他依然在发出低沉的咆哮,眼中的目光依然凶厉无比,但其周身散发出的杀气却有所收敛,狂躁和愤怒慢慢的被好奇和困惑所替代。
他慢慢抬起手来,缓缓的,颤抖着伸向刺鞑。
赤红色的眼眸中,终于流露出一丝人类该有的情感——渴望!
然而,稍稍恢复的理智并未能维持太久,莫降就被痛苦所取代,他忽然缩回了伸出的手,双手抱头,手指深深的插进血染的长发之中,他甩着脑袋,双脚来回交替着践踏在瓦片之上,他像是在跳一曲诡异的舞蹈,又像时陷入了某种矛盾的螺旋,他痛苦的吼叫着,疯狂的舞蹈着,像个疯子,又像个心智未开的孩童……
“莫降!不要纠结,不要迷茫,也不要痛苦!我明白,你一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不要让自己成为汉皇之血的奴隶,不要被那强大的力量吞噬掉你的人格,不要因为一时的失败放弃自己,不要像欺诈你的恶魔投向,不要出卖你的灵魂和梦想!”韩菲儿极少用如此慷慨激昂的语气说话,但是今天却是个例外,她举着刺鞑,慢慢的靠近莫降:“你是自由的人,不该成为任何力量的奴隶!你要成为支配它的主人!我相信你一直都明白,真正强大的,不是汉皇之血的神力,而是你自己强大的内心!”
绝大多数时候,韩菲儿都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她知道的内幕,明显比她说出的话语要多的多——一个人不说话,并不代表他不知道,只是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任何人,只要胸中藏有沟壑,总会等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契机。
“嗷——!”莫降仰天长啸,他整个面容都扭曲起来,显的痛苦无比,他的眼中第一次露出恐惧的神情,望着步步逼近的韩菲儿,他开始后退。
每迈出一步,莫降都要踏碎一块瓦片,碎块在他的脚下纷飞,射向四方,可韩菲儿却不躲避,只是迎着那些碎片,向莫降靠近。
“不要——!”莫降大吼一声,吼出了他疯魔之后第一句人话,他忽然转身,跳到了庭院之中,背着韩菲儿逃走了。
韩菲儿追过去,临走之前,她回头看了躺在瓦块碎片中的王维翼一眼,真诚的说道:“谢谢你!”
王维翼不可能回答她,因为他已经昏死过去……
原本喧闹的王家祖祠,忽然安静下来。
有黑色的人影闪动,跃上了屋顶,轻盈的落在王维翼的身前。
“吾儿,你做的很好。”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王维翼的父亲,王肃,看着昏迷不醒,流血不止的王维翼,他的神态异常复杂,声音失去了以往的坦然和镇定,父子间的真情,流动在他的话语之中,“可是,为父却不能张扬你的功绩,为了整个王家,为父必须将你舍弃,但这并不代表,为父不爱你!相反,作为你的父亲,我比任何人都要爱你!”
说着,王肃缓缓俯下身去,伸出双手,将王维翼折断的肋骨一更塞进他的胸腔,将那块凹陷进去的皮肉小心翼翼的恢复成原样,然后取出特制的针线,替他缝好了伤口,又洒了疗伤之药,最后喂他吃了一颗药丸。
“吾儿,为了王家,你必须离开这里。”王肃轻声说道,似是在哄爱子开心,又似是用父亲的语气给他鼓励:“即便没有了王家的庇护,吾儿的人生,也不会暗淡无光,为父相信,乱世之中,你终究会成为闪亮的乱世之星——因为,吾儿懂得什么是责任,亦懂得用生命去捍卫一个男人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