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神

    这次走下九级汉白玉台阶时，弥昭的心情格外轻松。

    企鹅机器人们送到大门那里，就抬着小沙发又晃晃悠悠地回去了，只有阿列夫跟在她旁边絮叨个不停。

    今天月面街区的每个角落都有气球彩带伴随着音乐飘荡，弥昭仔细听了一下，那似乎是同一首乐曲的不同版本，或欢快，或轻柔，又或是庄重。

    很难不想起永乐乡的《神圣星辉纪念曲》，却又觉得那仅仅只是一个奇妙的梦。

    就像星夜下倚栏沉思的湛明勾。

    正当她思绪渐渐飘远的时候，一对年轻情侣笑嘻嘻地拿着好几个糖人路过，他们各有一只手臂改造成了可随意收缩伸展的钢铁羽翼，即便在月面这也是相当罕见的情形。

    “今天街上最多的是什么东西，小昭你发现了吗？”袖子被阿列夫拉了几下后，弥昭这才反应过来，仔细观察了一下街边的小摊。

    “应该是，糖人？”

    “没错！快买一个试试吧，像琉璃女神一样美丽的这位小姐！”高帽西装面孔雪白的摊主举起糖人，语气里洋溢着无限热情，而弥昭完全看不出对方是仿生机械还是真正的人类。

    “唔，会不会太甜了，我以前都不怎么敢吃蜂蜜的。”她有点犹豫。

    阿列夫颇有经验地提出建议：“这是人工合成的甜味剂，湛总每次都是吃全糖的，你可以点一个三分糖的甜度。”

    门主大人居然喜欢吃甜食，真是不可思议啊。

    弥昭一边在心里偷笑，一边点了点头：“那我，也试试全糖吧。”

    当她接过那只琉璃女神雕像同款的糖人时，身后的街区中心响起了阵阵礼炮声。

    依旧昏暗的天空中升起无数朵虚拟烟花，那显然是一场绚烂至极的灯光秀。

    “小昭快看，那边是仪仗乐队，神像花车巡游到这里来了！”阿列夫兴奋地飞到半空中大喊。

    无奈猫咪小姐的身高有限，只能被一涌而来的人群淹没。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时候，她的白色纱边裙摆之下忽然有七色光彩闪烁。

    下一秒，弥昭整个人腾空而起，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果然是笨蛋。”有人在旁边这样说，同时伸出手，似乎是想把她拉住。

    弥昭却放出了自己的缚云索，单手借力一旋身，又稳稳地站回了原位。

    她轻哼了一声：“笨蛋说谁呢？”

    “你。”邪门之主正忙不迭地收回自己的那只手，完全是下意识脱口而出。

    于是，猫咪小姐满意地点了点头：“没错。”

    湛明勾顿时整个愣住。

    自个儿恼了半天后，他也只能一脸郁闷地顺着弥昭的视线，看向七色祥云下方。

    长长的巡游队伍几乎望不到尽头，而被人群簇拥在最中央的是一辆庞大且精美的花车。

    将近十米高的琉璃女神身姿绰约，正静静伫立在彩色纤维花丛之间。

    她的雕像里面显然是被放置了无数盏白炽灯，一路走来大放光明，简直不逊色于天上的那颗人造月亮。

    “我以前看的《月面文化简史》里面记载着，传说中这位人类女性是为了拯救同胞而献祭了灵魂，自己则变成一尊琉璃雕像。”弥昭看着那尊巨大华丽的神像，心中十分震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的名字好像是叫格蕾丝？”

    湛明勾却一声冷笑：“准确来说，那是一次用于对抗‘污染’的人体碳基化实验。”

    阿列夫也落在光粒子飞行器上，并抬起翅尖拨了拨它的单片眼镜，很恰当地模拟出门主大人那种带有讽刺意味的语气：“格蕾丝小姐是第一位受试者，同时也是那次实验事故中的……唯一一位受害者。”

    “什么！”猫猫震惊脸。

    阿列夫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也正因如此，月面人民非常感激格蕾丝小姐的牺牲，就将她整个人被碳基化的那一天设立为‘琉璃女神纪念日’，还专门为她建造了一座神庙。”

    “听起来只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符号。”弥昭下意识揪住了自己的裙摆，感到无比窒息，“她的悲哀人生，最后却成了一场狂欢庆典的起源。”

    “他们却认为，这已然是给予一个平民女子的最高荣耀。”

    门主大人下了定论，接着目光炯炯地看向弥昭……的手：“你的糖人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