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瑶瘫坐在泥地上,望着眼前无声的金色火焰,大口大口地喘气。楚南快步走过来,声音有些紧张:“你没事吧?”“没、没事。”方瑶望着在那边儿忙碌的李富贵,抬起有些酸痛的手臂,笑了笑:“能搭把手吗,我的腿好像有点软儿。”“原来你也会怕。”楚南无奈道,长臂一捞,将她整个人轻轻松松拉了起来,但很快,他便红着脸喊来在旁边侯着的妇人。“你把她扶进马车里。”这次,方瑶倒是没拒绝。妇人应该也是西河村的村民,一身麻布衣衫,比她还矮还瘦,看着就没几两肉。方瑶不忍心压着她,尽量走得淡然一些,等进了马车,她努力笑了一下:“谢谢婶子,你先出去吧。”打发走妇人,方瑶面具下的脸早已疼得扭曲,龇牙咧嘴。那楚南还以为她是吓得双腿无力,她是疼的好吗!原本被蚂蚱怪抓伤的地方,在被银白根茎包裹住后,她感受到有无数细小丝线慢慢伸了进去,但很快就蹿了出来。但不知道那些根须做了什么,她的小腿疼到爆炸!她最后的嚎得那一嗓子,就是因为实在太疼了,脑瓜仁儿一抽一抽的。该死的怪物,不知道往她的腿里注入了什么东西,她当时疼得都有将这玩意儿碎尸万段的心了!方瑶顾不上别的,赶紧拿出册子,里面的画面果然变成了最先的蝗虫掠食图,以及她早就料到的五个小字。——田祖的馈赠。只是现在一时半会儿,她也没法儿去看馈赠。方瑶收起册子,小心翼翼地撕开被蚂蚱怪抓破的褴褛裤腿,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小腿。青灰色的药粉已经凝结成块,她用指尖轻轻拈开一块,一滴黑色的血液从伤口慢慢浸出来。黑……黑血?!方瑶倒吸一口凉气,又忍痛用力挤了一下。“嘶……真他妈的疼……”挤的这一下,她觉得自己的魂儿都要疼飞了。好在连续几滴黑血流出来后,颜色终于淡了不少,方瑶心中略定,又颤抖着手,眼睛一闭,手一狠……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浸湿,腿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方瑶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终于恢复正常的鲜红血珠,整个人都瘫软在马车里。在她挺尸的时候,一道黑线飞速蹿出,几乎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又迅速飞了回来。“方大师,你有没有看到甚么黑影飞进……”车帘突然被掀开,楚南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愣愣地盯着方瑶拉到膝盖的裤腿。方瑶连忙双手撑着坐直身体,被他怪异的反应弄到不明所以,不由低头看了看。哦对,古代女人不能随意在外人面前露出腿儿……正想着找个东西遮一下。“哎!小侯爷!”楚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方瑶傻眼儿了,她也没干啥呀,这人怎么就晕了过去呀!好在身旁的侍卫反应迅速,将楚南一把抱住,要不然这长得气宇轩昂的小侯爷,可就避免不了脸朝地的悲催了。“方大师,你往旁边儿让一让。”侍卫扶着楚南进来,轻轻将他放倒在包了软皮的长凳上。方瑶瞅着他发白的脸庞,心里一动,问道:“你们小侯爷……不会看到血就会晕吧?”侍卫惊诧地瞪大了眼:“方大师,您真神,这都知道!”“……”方瑶哑然,她不是神,她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原来人家不是看腿看呆了,是看血看晕了。“这里让你们小侯爷休息吧。”右小腿似乎不再像先前那样疼痛,方瑶扶着墙杆站起来。李富贵就站在外面焦急地等着,见她一出来,连忙扶她下了车,“大师,你看。”不远处那团银白色的根茎已经燃烧到最后一刻。村民们围拢在一起,指指点点地在说着什么。一团团光球儿熙熙攘攘地越过无知无觉的人们,飞进了她的面具。短暂的闪亮过后,一切恢复正常。大片大片的黑雾弥消开来,还有根茎燃烧的烟雾,袅袅散入半空。蝗虫们一片片的落下,只不到一刻钟,尸体就在地面堆积了厚厚的一层。方瑶有些诧异,原来银白根茎燃烧后的烟雾,居然可以灭蝗虫。等下,册子上的【田祖的馈赠】,不会就是指这个吧?!方瑶想到之前的种种迹象,愈发觉得极为可能!这虽然是一个很好的结果,但她依然坚持拖着伤残的身躯,不甘心地围着那团金色火焰,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搜寻一遍。村民们都劝她受伤了赶紧回去休息,方瑶僵笑着,站在泥坑边上,无语凝噎。“大师,您是在找箱子吧?”李富贵不愧是跟她合作了几次的老伙计,压低声音道,“我们都找过了,除了一地黑乎乎的碎片儿和十几个死了的蚂蚱怪,甚么都没有。”方瑶顿了顿,“十几只?”刚才完全没怎么注意过,居然有那么多?她连忙返身去数了一下,确实有十六个,之前萦绕在耳边的七个心跳声确实没了,还以为地下只有七个,原来居然这么多。不过方瑶发现,除了披着监工模样的蚂蚱怪,其他的体型都只有三尺多长。她猜测这些大抵是未发育完全的,所以没有心跳声。不过在根茎的最低端,原本最粗壮的地方,那里有一只蚂蚱怪看起来格外不一样。死亡的蚂蚱怪身体完全干枯下去,根本看不出原本模样,只有满身凸起的疤痕和疙瘩,就像烧焦的树皮。这只蚂蚱怪同样如此,但它的身体并不像其他的蚂蚱怪那么壮大,肚子却非常明显的鼓囊起来。方瑶看得心中不适,正要离去,忽然看到那只蚂蚱怪的脖子上,有什么东西闪了闪。蚂蚱怪居然和老鼠怪一样还戴着东西?她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好像是一把……钥匙?!那边,已经有衙役来清理这些蚂蚱怪的躯体。方瑶心中着急,正想试着去看看到底是不是钥匙,突然瞟见衙役们才一接触到蚂蚱怪黑魆魆的躯体时,它们的残骸瞬间碎成一片。一阵微风轻轻吹过,黑色的粉末混着根茎的同色碎片,随风而去,落在荒芜的田野上,不见踪影。方瑶不由顿住。望着那把钥匙,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伤感。罢了罢了,她干什么总惦记着疫妖的东西。正要转身,杨高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抓起那把钥匙,喜滋滋道:“哎呀,看我发生了甚么好东西!”他话音刚落,蚂蚱怪……随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