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商量着派人去无锡的事情,因为想到事情的根源很可能在徽州府这边,许宣对这些也就没有太上心。但是这些事情,也是必须要做的。派人去无锡,明面上很可能查不出来问题,但是这样的姿态做出来之后,幕后黑手大概也觉得许家落入了算计,会稍稍松一些警惕。
不论背后的人是谁,这样的松懈对许宣来说,都有可能是机会。
看来,随后还要和令狐楚接触一下……
……
程家门前的街道依旧干净,下人们拿了笤帚在石阶上扫着冬日里不时还有的落叶。落叶被扫到石阶之下,聚成一堆,随后被簸箕装走。打扫的过程并不顺利,因为不时会有轿子过来,停下来之后,有人急急撩开帘子,几步跨上石阶。或者也有带着焦虑的脚步声从门里出来,匆匆下了石阶,上了门前停靠的马车,皮鞭敲打的马背上,也是遮不住的烦躁。
这些天一直是这样。每当这个时候,下人们便在一旁让开,因,原本并不会花太多时间的打扫,也进行地比较慢。
原本程家每日也会有很多拜访的人,但是都没有这几日这般集中,并且姿态上也能让人感觉到明显的不同。
“听说墨展的事情了么?”下人们在打扫的时候,针对眼下的情况,小声地说几句。程家治家比较严格,下人们乱嚼舌根被发现了,会受比较重的惩罚。所以一般来说,对于程家的事情下人们都是摆在肚子里的时候更多一点。
但眼下他们也被笼罩在程家上空的焦虑所影响到,又身处程府之外,因此被发现可能性不大。随后瞅着四下无人的时候,小声的说上几句。
“怎会不曾听说?这样的事情……”
“墨方出了问题吧。”
“那你还知不知道,那个许宣给的墨方,比家里原本的墨方要好的多……”
“有这种事?怎么可能?”
一边窸窸窣窣的说着话,另一边还在警惕着四周。待听到有马蹄声响起来,或是见到转角处轿子的端倪,他们就很自觉地闭上嘴。安安静静地做着手头的事情。
墨方泄露带来的影响,是始料未及的。程家作为徽州墨业之首,在很多后续的生意发展上都做了计划和安排。而在这些计划和安排中,作为核心的便是“青玉案”“百子榴”等几款好墨。多年以来,这些都是程家赖以生存的根基。
许宣的所作所为,便是将这些作为程家根基的东西挖掉,于是整个大厦陡然间开始倾斜起来。另一方面,他所给出的墨方,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程家眼下所达不到的高度。连带而来的,便是程家在墨业领域的影响力迅速降低。仅仅几天过去,这样的事情已经有端倪露出来了。随着时间过去,这倒裂口还会被撕得更大。
程君房原本准备借着九品司业的职位,以及他眼下正着手着手改进的程墨,将程家送上一个新的高度。但是因为墨方泄露的事情,他对程墨所做的改进也已经停止。这些天,每日下人出来倾倒生活垃圾的时候,有很多瓷器的碎片……都是茶杯、酒杯、盘盏、花瓶之类打破了留下来的。由此也能看出程君房的某些心境,以及……程家的某些气氛。
日光逾过程府院落中的一片小巧竹林,照在精致的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之上。程子善打小径走过,日光将他有些踌躇的背影映照在地面之上。他在某间古朴的小院前停了脚步,想了想,抬起手来想要敲门。但是这般动作,在他的手将要触到门板的时候,又收了回来。几次三番,风吹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令他觉得有些烦躁。
下一刻,还是鼓起勇气,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
刘守义的病情康复了,这几日公务也被放了放。县衙的后面有个小院子,平素无事的时候,他喜欢在这里看书兼而晒晒日头。不过这个时候,因为天气的缘故,身边加了一盆火炭。
“老爷,你有心事。”
叫老九的长随在他身边的案子上放了一杯茶,想了想,开口说道。
刘守义放下手中的线装书籍,沉默了片刻,随后摇摇头笑出来:“心事一直都有……自从决定做官,就不曾真正有过好心情。”
“老爷,你知我说的并非这个。”
刘守义抬眼看了看他,日光照耀着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睛,线装的书籍随后扔在一边,下一刻,声音陡然变得严肃。
“那些人,做得过分了啊……”“看来有些事情,不能再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