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两人在贺洞渊面前老实很多,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避让开。
贺洞渊短发凌乱,衣服也在搏斗中被压出很多道褶子,他把衬衫扣子全解开,露出肌理漂亮的胸膛,沉沉地吐出一口烟雾“你之前跟我问过林泯是么?”
林机玄全无防备,被突然的问话打击得脑袋一空,他定了定心神,“嗯”了一声。
“如果是十年前失踪的话,那我估计——”他隔着朦胧的烟雾看着林机玄的眼睛,“凶多吉少。”
刚稳住的心魂又一下子散了个七七八八,林机玄蹙着眉头反问“为什么?”
“十年前发生了一件事情,如果你说的林泯也是个入道者的话可能参与了那个事情。”他不愿意提起这件事情,但此刻不得不重提,“你知道魔吗?”
“知道,”林机玄答道,“鬼怪都是自然生灵衍化来的,魔不一样,魔由心生,人禀五常以生,感阴阳以灵,心魔以阴阳生,诞生于人的内心,蚕食的却是人的肉体,如果有一日,心魔发作,人就会发疯,先是七魄游离体外,再者三魂一一飞散,只留下心魔操控一具行尸走肉,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他明白了什么,看了方凯一眼“是心魔?”
“嗯,还是最难办的心魔,十年前,a市有一个很有名的心理医生,专治青少年的抑郁症,他很神奇,治疗周期只要一个月,不吃药,单纯的心理辅导,再严重的抑郁症都能治好。带回家后,这些小孩子变得和其他正常的孩子一样,正常的哭笑玩闹,可每一个所谓治好了的孩子都会在一到三个月后突然自杀。这件事情一开始没有引起我们的注意,引起我们注意的是一封热心市民的来信,署名就是热心市民。他说,a市有魔。”
贺洞渊嗓音低沉,带有微微的沙哑,有撩人的味道,他观察着林机玄的神情,继续说道“魔由生灵衍化而来,它是活物,比鬼怪之流更难排查。分局不敢大意,连夜排查了一个星期后,终于找到了那个心理医生,耗费了很大的代价,最后成功地将他处决了。这次事件,我们给了一个特殊的代号——天魔。”
“那个魔跟方凯有关系?”林机玄问。
“同源,”贺洞渊说,“我看过当年的档案,天魔有个好似在昭示着自己存在的恶习,他会在每一个接受他心理辅导的人身上留下一个印记,这是个谁都注意不到的红点,但如果剖开红点的话会有黑色的淤血流出来。”
他抓起方凯的手臂,露出他小臂外侧的一小块伤口给林机玄看,那是处刀伤,从一小块红点上劈了过去,皮肉上还沾染着黑色的血。
方凯哭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就这样,忍不住的冲动,身体好像被另一个人占据了。我怀疑自己有精神分裂,去看过心理医生,但是他们都说我精神很正常,我不敢说自己有施虐的倾向,如果我说了,很有可能招惹别人的注意,我怕他们知道当年的事情。”
他情绪几近崩溃,含糊间吐露出来的比之前的声声沉痛悔恨更要真实“是我杀了她——是我把她从天台推下去的,我骗她说想去天台冷静地好好聊聊,趁她不注意把她推了下去,是我杀了她。”
“你看过心理医生?”贺洞渊问道。
“看过,但是没用——收了钱却什么用都没有——”
“你这种情况出现多久了?”
“从我把她推下去那天开始的。”
“期间有接触过什么人吗?”
“没有,能有什么人?我谁都不敢告诉。”方凯思维混乱,“我找了她很久才找到这里,我不能让她把孩子生下来,是我把她推下去的,是我干的!”
“那你今天又是为什么会回来?”贺洞渊厉声质问。
“日记本——”方凯哭着说,“我怕公寓楼拆迁后会暴露她的日记本,到时候什么都知道了,我和她的关系,我的杀人动机,会找到我的,警察会找到我的!我当初什么都没找到,也没有人提起那个日记本,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在她死后,我偷偷租下了她的房间,想要找那本日记本,但什么都没找到,她藏得太好了,我知道她一向有藏日记本的习惯。”
两人对视一眼,林机玄说“我去找找那个日记本。”
“这么多年过去,怎么可能还在?他是受到心魔的影响,只要内心有一处执念就会被无限放大,你仔细想想,怎么可能还能找得到,要有当年也被死者家属收拾走了。哪怕真的因为拆迁而暴露出来,你自己去外面看一眼,一片狼藉,乌七八糟的,谁还能从这种大型垃圾场里这么巧得翻出个笔记本?”
“那笔记本里肯定写了什么,如果是被家人带走的,当年这件事不会轻易善了,”林机玄说,“他这么多年一直惦记着这个笔记本,事情都过去五年了还要回来找一下,日记本上写了什么你就不好奇吗?”
“那你找,”贺洞渊刺了一句,“五年前的东西还能在一堆废墟里找到我就服你。”
林机玄没说什么,叫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三才五方折回废墟。
张三才一边在瓦砾间翻找,一边嘀咕道“我脑子有病在这儿找一个笔记本,还不知道那笔记本长什么样子。”
废墟里并非只有石块,瓦砾中夹着塑料袋、破布块、废铜烂铁和玻璃碎片……拆迁前没能搬走的东西都碎成了一堆不用能的垃圾。
他们这样翻找无异于在充满障碍物的垃圾堆里找一个压根不知道在不在里头的东西。
太渺茫了。
可林机玄有种预感,她肯定在这世间留下了不甘的痕迹,在何一瑶的魂魄消失之前,她夹在唇间散在风里的话一定是在告知他什么。
贺洞渊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旁边,说道“我已经打电话让拆迁队的人过来找,歇会儿,你真是又犟又蠢。”
“嗯,”林机玄说,“我知道你会打这个电话。”
贺洞渊瞪他一眼“你什么都知道,那你知不知道——”
“方凯呢?”林机玄无意间打断了他的话。
“还在昏迷。”贺洞渊没好气地说。
林机玄说“我刚才一直在想他的事情,你说当年那个天魔是给青少年医治的,可十年前的方凯已经不能算是青少年,也没有足够的钱去看心理医生,甚至没有自杀,这和天魔的几个特点都对不上。”
“就是这样才麻烦,”贺洞渊抓了一把头发,说,“当年的天魔已经被处决了,灵魂都散干净了,现在偏偏又冒出一个方凯。我担心的是,当年天魔针对的不单单是青少年,而是很多心理有疾病的人。最恐怖的一点是——”
他抿了抿唇,嗓音低沉地说“方凯是五年前才出现这种类似精神分裂的情况,这个时间点,天魔已经死了。”
林机玄沉默,他此刻也只能保持沉默,不远处传来熙熙攘攘的吵闹声,新的一天彻底开始了。
有拆迁队帮忙,众人翻找的效率高了很多,在忙了一上午的时候,突然有人意外地喊道“是不是这个?”
在一堆废墟之中,他们找到一个用破布包裹着的笔记本,那东西很小,只有巴掌大,是夹在抽屉的隔板中被发现的。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本五年前的日记本居然真的奇迹般出现了。
林机玄打开一看,上面是清秀的文字,写满了一个女孩所有的心事。
“我终于考上了小凯哥在的大学,下个月开始我就要前往他所在的城市一起生活,又可以每天都和小凯哥在一起了。”
“小凯哥很喜欢这里,但是消费实在太高了,他跟我说毕业后想留在这儿,可是好难呀,我得想办法找点工作,提前攒一些钱。”
“妈妈生病了,不得已要休学回去照顾她,希望妈妈的身体早点好起来。”
“妈妈走了,我没有妈妈了。奶奶不会管我的,我只有小凯哥了。”
“为什么全校都在传小凯哥和方心怡的事情?他们没有在一起,小凯哥跟我说都是误会,可是这么大的误会一直解不开,让全校都知道了?他为什么不去解开这个误会?”
“我怀孕了……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了,怎么办,我还在念书,我没法养活他,要不要先跟小凯哥商量一下?他会愿意留下这个孩子吗?”
“他不愿意要这个孩子,他希望我把孩子打掉,可是我舍不得,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我想把他生下来,只要勤快一点,我可以养得起的,只是小凯哥他……他是不是在骗我?他和方心怡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他是骗我的,他和方心怡在一起了,他骗我,骗子——”
“小凯哥今天跟我解释,只要拿到毕业推荐就和方心怡分手,他说他爱的是我,不是方心怡,我该不该信他?这么多年的感情,我和他在一起了七年。我了解他吗……可我只有他了。”
“我只有他了。”
“他还是希望我把这个孩子打掉,可是一旦打掉我就更不知道他会不会回头看我了。方心怡什么都比我好,家庭,相貌,学业,小凯哥会选我吗?”
“今天黄定叔给我介绍了这间公寓,价钱很低,环境也不错,我要在这里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宝宝今天三个月了,我好像已经能摸到他的轮廓了,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不过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爱他。”
“我要把他生下来,我要把他养大,他是我的孩子。”
“他又给我打了好多电话,每天一开机就是他的未接电话,他希望我把孩子打掉,为什么一定要打掉这个孩子?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我生下来又有什么关系?”
“他推我,那么用力地推我,他想杀了这个孩子。”
“他也想杀了我。”
“他在骗我。”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骗子。”
“我只有宝宝了。”
后面点点滴滴都是记录的她怀孕时的状况,从日记里可以看出来,何一瑶怀孕时的精神状态异常不稳定,有些笔迹用力过重,穿透了纸页,在后面几张纸上都留下了痕迹。
加上这本日记,这次订单的整个轮廓已经勾勒得差不多了。
同乡的何一瑶和方凯恋爱多年,在考来a市之后,方凯经受不住大城市的诱惑,想要留在这里,他一边热烈地追求能帮他留在这里的女孩,一边用花言巧语欺骗何一瑶,既想获得灯红酒绿的璀璨人生,又想拥有常伴多年的温柔爱情,结果到最后却让自己变成了一个魔鬼。
他杀死何一瑶,伪造出自杀的假象,却怎么也找不到何一瑶的日记本。之后的日子,他日日活在恐惧里,这五年来,想必他每一日都在惦记着何一瑶的日记本。
这是心魔的根源。
但好在,多年之后,这本日记没有真的被埋葬在过去,而是被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让所有人都看到,这个令人憎恶的男人真实而又丑陋的一面。
贺洞渊看完后,一撩头发,意有所指地说“这年头,好男人真是不多了。”他冲林机玄眨眨眼,眼神里带着王婆卖瓜式自吹自擂。
“我是好男人啊。”张五方突然插了一句嘴,指着自己的鼻尖笑得憨厚。
贺洞渊架势还在,神态却散了,他白了张五方一眼,潇洒地转头打电话找人处理后事去了。
林机玄把日记本合上,旧手机在裤子口袋里震动,他知道应该是提示他这单已经完成了,但让他在意的是出现在这本日记里的一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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