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睹。
偏生,都尉不知道受了哪门子的刺激,几乎一有空就在练字,这几日但凡找他,只要来书房就好。
果不其然。
站在书案之后的男人,孔武有力的样子,一把络腮胡,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凌乱。明明糙汉子的样子,对着手中狼毫笔却像是面对千军万马般地慎重。
兴许……比面对千军万马还要慎重。
王夫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见对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只是苦大仇深地盯着纸上的……墨团。从门口看过去,墨团浓淡不一,浓地晕染成片,淡地几乎看不到,这字到底写得如何,便也不必看了。她抱着胳膊,看着门框,咳了咳。
对方蹙眉看来,两条很浓很粗的眉头拧巴在了一起,看到门口站着的人,倏忽间松开,表情瞬间松懈不少,“你来了。”
“嗯。”她点头。
熟络,又有些生疏。不像夫妻,倒像是许久未见的故交,彼此之间有不必言说的默契,却也有很明显的距离感。
“有事?”他搁了手中狼毫笔,“站那作甚,进来坐呗。”
王夫人松开了抱着的胳膊跨进书房,迟疑片刻,到底是转身关上了门。
低着头整理桌子的王都尉诧异地抬头看了眼自家夫人,像是不认识这个人一般——他们俩之间,已经很少这般关了门独处了。但即便如此,他也并不觉得眼前这个保养地还算不错的女人是想要和自己说说体己话——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体己话可以说了。
“今日,你去了时家?”王都尉换了一副更加认真的表情,既然没有体己话,那么……便是旁人不能听的正事。
也算是……合作多年的默契。
是的,合作。
他们像是一条船上的舵手,谁离了谁都不能独活,虽已无爱恨,却又比爱恨的羁绊更深。
“嗯。”王夫人关好了门,才在书案对面的一张藤椅里坐了,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茶杯,“去了时家,听了戏,用了膳。”
“时家是什么态度?”王都尉开门见山地问。女儿若是能进时家,的确是一桩美事,于自己的仕途来说也有不小的帮助,但他性子直,骨子里也有傲气,他素来不做这卖女求荣的事情。何况,他野心不大,如今这般刚刚好。
这婚事,且要对方合意、也要自家女儿心悦才成。
“时家应是挺满意雅君的。看得出来,时家少爷虽有些游手好闲,性子却是好的,也不会沾花惹草。”说着,瞥了眼对方,眼底戏谑微闪,凉意渐渐泛上眉梢,才道,“他和雅君看起来也合拍,若是此事能成,倒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如此,甚好。”王都尉仿若未曾察觉对方的凉意,摸了摸鼻子,扯开了话题,“那你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同我说的。”若非如此,何须掩了门如此避人耳目。
果然,王夫人搁了茶杯,抬眼看去,眼底半分戏谑也无,半倾了身子,声音都低了些,“你觉得……长公主府哪位顾大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