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是送给曹吉祥任职掌印太监的贺礼。前任司礼监掌印兴安佞佛,加之早期景泰帝朱祁玉担忧绝嗣断后,也比较相信天命,从而就导致了景泰一朝礼佛的风气在宫中盛行。
不过曹吉祥看到石亨手上的这尊金佛,心中却不怎么高兴。如今都改朝换代了,前任司礼监掌印佞佛的喜好与我何干,咱家可不是什么萧规曹随的替代品!
当然,这种小小的心中不爽,曹吉祥肯定不会表现出来,他非常热情的起身来到了门口迎接忠国公石亨。
“公爷大驾光临,真是令咱家这小小的司礼监衙门蓬荜生辉。”
“内相你这话真是折煞本公了,司礼监可是宰执场所,大明除了文渊阁还有哪处衙门能与之媲美?”
石亨此人粗中有细,跟曹吉祥打过这么久的交道,自然清楚对方的欲望是什么,这句话直接就说到了心坎里。
果然曹吉祥听到后喜笑颜开,赶紧做了个请的手势侧身道:“公爷还请上座,咱家最近从江南得到了一饼好茶,刚好可以一同品鉴。”
“那本公就却之不恭了。”
忠国公石亨笑呵呵的与曹吉祥一同走进屋内,其实他对于品茶没有丝毫兴趣,还不如上一坛好酒。
入座之后几番寒暄,两人非常默契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石亨首先开口道:“兴安这次贬为庶民,发放到凤阳祖地去守陵,恰好今日陈循也告老还乡出宫,大明的内相外相同时更替,实属难得一见。”
“更替不算什么,沉忆辰此子不到而立之年便宰执天下,着实又开创了大明的历史。”
曹吉祥略带酸味的回应了一句,虽然名义上并称为“内相”跟“外相”,甚至连权势上都可以说不相上下。但是在地位尊崇上面,就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沉忆辰才是那个真正的天之骄子。
“沉忆辰对于时机的把握确实出神入化,才能走到今日宰执天下这步。不过此子位置站得更高,对于咱们的威胁就更大,一山不容二虎啊。”
就如同沉忆辰开始把目标对准了石亨一样,忠国公石亨同样意识到随着陈循、王直等人的告仕,没有了文官集团这个共同的敌人,那么就到了互相为敌的地步。
常言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现在就得跟曹吉祥商议该如何对付沉忆辰了。
“公爷,沉忆辰可没那么好对付,得从长计议。”
曹吉祥意味深长的说出这句话,就举起了桌上的茶杯再次慢慢细品起来。
这个举动让石亨脸色瞬间阴沉了一下,他愿意放下身段主动来司礼监恭贺,算是给足了曹吉祥的面子,没想到这个死太监还摆起了架子。
“那不知内相怎么个长远法?”
朝廷文官集团的势力退去,留下的权力真空地段,石亨这种武勋想要添补存在着天然的劣势。就好比吏部天官王直这样的重要位置,沉忆辰可以召开廷推举荐李贤上去,石亨却没办法把一个武将硬推上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毫无疑问沉忆辰权势增长速度,将远远超过石亨这种武勋,除非是快速进入到“军政府”时代,直接由武人当国。
但问题是要真论起兵,石亨对阵沉忆辰加上成国公朱勇,没有什么优势可言。他最大的胜算,就是跟曹吉祥联手,利用内廷的力量去压制外廷。
人在屋檐下,哪怕桀骜不驯如石亨,也得按捺住性子去跟曹吉祥慢慢谈。
“想要拿下沉忆辰,前提是得拿下皇帝。”
曹吉祥澹澹的回了一句,宦官权势哪怕位极人臣,实则也是依附在皇权之下。
不管沉忆辰现在多么风光,只要这个天下还是皇家的,就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那天!
“皇帝还不到三岁,难道要等他成年亲政?”
“皇帝年幼,上面不是还有个皇太后吗?”
说到这里,曹吉祥脸上露出一抹阴险的笑容,明朝为了防止外戚干政,皇后一般挑选小门小户的女子。
优点自然是没有一个强大的娘家,对皇权不构成任何的威胁,缺点就是古代女子眼界跟阅历本就有限,小门小户出身更是放大了这个弊端,皇太后杭氏这个民间女子就是如此。
杭氏能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全凭运气,面对宫中各种变故根本就没有应对的能力。受限于礼法男女之防,大多数情况下她也无法直接面对外朝官员,只能依靠着宦官充当沟通的桥梁。
当年权阉王振在皇太后孙氏那里进了几句谗言,直接导致对沉忆辰的印象负分,局面处于极大的劣势,最后还是靠着“大势”的力量才完成了绝地翻盘。
现在杭太后这种没有主见的女子,以曹吉祥的能力想要拿捏她简直轻而易举。并且相比较当年,沉忆辰是实打实的做过诛王弑君之举,都不需要什么谗言哄骗,就能让杭太后对他忌惮跟惧怕不已。
可能现在杭太后作用不怎么明显,关键时刻她却可以成为压死沉忆辰的最后一根稻草。
忠国公石亨能理解曹吉祥的意图,可他却没有徐徐图之的耐心,并且跟沉忆辰“亦敌亦友”的相处多年,石亨深知对方绝对不是什么愚忠束手就擒的人,杭太后这招不一定管用。
“内相,沉忆辰不是常规的文臣,他可能比本公更敢于掀桌子,还是得把兵权掌控在手才能稳当,御马监掌印太监选定好了吗?”
石亨突然问出这个问题,让曹吉祥心中闪现过一丝警觉,他带着深意笑容反问道:“怎么,公爷是有什么好人选吗?”
“本公对于内廷之事又不熟悉,哪来的什么人选,仅是提醒一下内相得安排自己人。”
话虽这么说,但其实石亨已经盯上了御马监掌印的这个位置,毕竟曹吉祥让自己的嗣子曹钦,硬生生的从三千营兵马中分了一杯羹。
这要不想办“法礼尚往”来一下,我石亨还是堂堂的大明国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