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崔娘子扣扣索索从怀里掏出一沓票据,轻轻置于文呈面前的案桌上。
艰难地咽口口水,“文大人,您就怜惜一次贱妾罢…呜呜,别人都见翠红楼生意兴隆,说贱妾这里繁荣娼盛;他们哪知道贱妾心里苦哇!”
崔娘子手绢拭泪,“那些个城狐社鼠、三教九流的,贱妾不敢得罪;游侠儿大混混,贱妾又何尝不是月月送钱讨好?更遑论县寺里的官老爷…就说被射杀了那位周扒皮——他是真扒皮的啊!每次来翠红楼喝花酒,一文钱不带,还要吃蒸菜!”
兴许是真伤了心,崔娘子哭的更悲切:“喝醉了就扒皮,休管是打扫庭院的婆子、烧水煮茶的小婢、弹琴吹箫的姑娘,还是…还是贱妾,都被他扒的赤条条的,这死人才开心…呜呜呜,文大人呐,也就是您没作践过翠红楼里的可怜人儿…后院至今还有一只牲畜在折腾…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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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呈叹口气,深呼吸,随后将案桌上的票据吹落于地。
老鸨崔娘子见状心里大怒:好你个文大人!两百贯的钱庄票子,你都不放在眼里?
就算你年纪轻轻就出仕为官,出身必定是世家子弟,不稀罕这点小钱…可你知道老娘赚点钱容易么我?生张熟魏、张三李四,迎来送往、点头哈腰…
现在的年轻人呐,哪知道赚钱的艰辛!
崔娘子心里发苦,也不敢发作;低腰将票据一一捡起,想了想,又从手腕上抹下来一只黄灿灿的手镯,一并放在案桌上;随后垂头默默地站立一旁。
——黔驴技穷,崔娘子自问是没招了;抬出自己的靠山后台,估计没一个敢伸头出来替自己说话的;搬出那些所谓的“侠客”来跟文大人讲数?
黑道在白道面前,那就是一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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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呈并不想刁难翠红楼老鸨,无理的一方,其实是自己。
随便找个借口强行征用民间财物,本就是不讲道理加缺德冒烟儿…不尊重私产,必定没前途。
那种体制,跟板楯蛮又有何本质上的区别?
不过征用翠红楼一事,文呈并没有责任、也没好的办法补偿翠红楼;
只好祭出无往不利的一招:历史原因。
文呈叹口气,“你也别瞎想了。我问你:当初你买下那琴舒姑娘、萧瑶姑娘,加上这些年抚育二位姑娘加上请人教她们识字、琴艺诸事,你估算一下,所费钱帛大致有多少?”
原来症结在这搁着呐?
崔娘子闻言一喜:“文大人说的哪里话来!文大人既然喜欢二位小蹄子…呸呸呸,看贱妾这臭嘴,该打!”
说道此处,赶紧啪啪啪给了自己几个嘴巴子,“文大人喜欢两位姑娘,送与文大人便是了…就当翠红楼孝敬文大人的可好?”
“谁要你的孝敬!我若是养出你这等货色来,直接溺毙尿盆里了!”王霸怒火冲天…
崔娘子暗骂:好不容易拨云见日春风拂的桃花开,好你个丑的爆的络腮胡子,竟然要横生枝节不成?
气得崔娘子巴不得抬出木驴,将那恼人的络腮胡放上去、好生折磨一番方才解心头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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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呈道:“既然是赎身,那就按照赎身的规矩来,就不用你的‘孝敬’了;我是感激那二位姑娘的照顾,又不是向你讨要歌姬艳婢。你估算一下,替二位姑娘赎身之后,我们就搬出你这翠红楼…挡你财路,不妥当;相看两厌,何苦来哉?”
“呃,当初从舒琴姑娘那赌鬼爹手上买她的时候,给了二十贯钱;萧瑶这个娃子,是从人贩子手上买的,便宜,才八贯钱。”
崔娘子绞着手绢回忆:“琴舒姑娘本姓舒,善抚琴,贱妾就替她取名琴舒;本名就是舒琴。这些年请先生教识字、请乐工教琴,吃喝拉撒…两位一起算五十贯钱,文大人您看?”
文呈点点头,这个时代读书识字、学琴吹箫,真不是一件便宜的事情;五十贯钱真不贵。
王霸“啪”地掏出几锭金饼惯在案桌上,“喏,五十贯钱只多不少!速速将那卖身契、乐籍拿来…若是敢让舒姑娘再接待客人,老子一刀送你去见那周扒皮!”
崔娘子心中大慰,今日的事情虽然一波三折,却出乎意料的省下了两百贯…还收了五十贯钱,咯咯咯,自己今天算是赚了二百五!
崔娘子笑吟吟回道:“哪能哩,贱妾替舒琴、萧瑶两个女儿高兴还来不及咧!哪敢让她们受委屈;放心罢,贱妾这就去告知二女这天大喜事儿;手续不必军爷担心,立马办好!”
喜得崔娘子赶紧团团行礼一圈,麻溜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