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冷血帝王亲手杀了很多人,亲人、朋友、知己,全都死在他手上。
但面对那位脾气古怪的老先生时,他始终以弟子自居。
他在周景舒和明叔的注视下向床上的老人跪下去,泣不成声。
“先生,”这满脸风霜的九五之尊红着眼睛泣血哽咽,“您当真以为弟子心如铁石么?那是、那是弟子的股肱兄弟啊——”
可谁会信他呢?
他毕竟把金琰杀了,也把自己求之不得的人逼死了,若非萧褚在南风馆一声声质问他刺激他,他恐怕永远都清醒不过来了。
等彻底被梦魇吞噬,他就会忘掉自己的最初动机,然后麻木不仁地杀死金爽金卯。
秦老临终时牵挂的是金卯。
他对元和帝说,那孩子命苦,你护护他——
怎么不护?
朕没想过要杀死他们兄弟俩啊——
……
这些话周景舒知道,但她没告诉金卯。
她看他在外面作死,很想给他两下。
金卯想起那晚就不得不想起萧抟:“萧抟把我打得很惨,你以后记得打回去,但别把人打死了。”
“那晚我其实想去看你,可我没法说服自己啊,我记忆中的你一直都很坏,我去永巷的第一天,你掐着我的下巴问我是否心悦你。”
这一世贺寅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他掐着金卯的下巴,分明狂喜得想把对方揉进怀里疯吻,却装着高冷,戏弄般问对方喜不喜欢他。
对一个腼腆的人说出那种话,其实很伤人。
金卯:“对,我就是心悦你,可你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让我觉得自己很差劲。”
那时金卯难过得快哭出来了,他喜欢了一个口无遮拦的混账东西。
混账东西让他去睡稻草床,一天到晚基本不怎么露面。
他以为这混账在屋里看书,其实对方戳破了一个窗纸洞,每天站在窗后看他费劲巴拉的在院里忙东忙西。
稻草床不平整,他每晚都会被硌醒。
每每他翻身的窸窣声响起时,隔壁的人就捂着疯跳的心口无声说“你是我的”,翻一下就说一声,但第二天照样恶劣的把他堵在院里戏弄,故意凑到他面前作势要吻他,等他闭上眼时又笑着离开。
那时金卯过得很煎熬,无地自容的躲着对方,尽量不在九殿下面前晃。
然而他心凉时对方又跳出来,站在他背后轻声说:“宝贝,盐是不是放多了?”
“今天还吃草么?你是兔子可以天天吃草,可我得吃肉啊——”
“你几时给我肉吃——”
“吃你好不好?”然后嘴唇若即若离的在他耳垂上碰一下,“要孤亲你么?你不是心悦孤么?快说要啊——”
……
金卯一想起那些回忆就气得想捶人。
但那一世的贺寅打开永巷的院门时对他敞开怀抱,告诉他不要怪三哥,告诉他大家拦着他不让他来永巷,是心疼他,是为他好。
那一世的贺寅问他可不可以吻他,可不可以抱一下,因为贺寅喜欢他,贺寅想抱他。
那一世的金卯过得真好,与这一世的他有天壤之别。
所以到底是这一世先,还是那一世先?
他搞不明白了,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把他的命数搅乱,两世记忆混杂着在脑海里纠缠。
不过这种事纠结也没用。
贺寅就是贺寅,金卯也还是金卯。
金卯望着贺寅的眼睛,说道:“若你重来了就对我好一些,别再问一些直白的问题,我会难堪。”
贺寅哑声道:“我会学好的。”
他嗅着金卯身上的气味:“不会再欺负你了。”
“别走了好不好?”
金卯摸了摸贺寅的头发,下午贺寅发病之前态度坚决的叫他自己去玩,他看了贺寅一眼,出去逛了一圈。
贺寅清醒后就扶着拐杖出去找他。
金卯从山上跑下来,给贺寅带回一只眼睛还没睁开的小狼崽。
“玄弋,我给你找到一只小狗。”金卯大老远的喊了他一声,笑着朝贺寅跑来:“我看到三只,只拿了一只。”
贺寅:“……”
贺寅望向山上那片怒火中烧的狼群,沉默。
——
小天使,我来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