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世界的孤鸟

心疼，明明已经变得有些开朗了的，又被一下子变成愁眉苦脸的样子。摸摸自己的口袋，还有点钱，想给她应个急，怕她不要，悄悄的塞进了她包里，回去妹妹在翻她东西的时候才看到，正想着哪里来的，却被继父冤枉成是她偷的家里的。

    袁娇好委屈，眼泪却像是在好多个夜里就已经蒸干了一样，此时哭不出来。心里躲开继父的谩骂声，一直在想钱是哪里来的，现在的她除了想知道真相，对其他的事一点都在乎不了。

    艾语然这边回到家，以为帮助别人是一件人之常情的事，更何况是自己多年的好朋友。又因为作业多，回来就进书房写作业了，晚饭的时候才和外公外婆聊袁娇。

    “今天我和一个同学回家，听说袁娇他们学校旁边有家小吃特别美味，所以就去尝了一下，顺便等了下袁娇。好像她继父对她不怎么样，我看她愁眉苦脸的，一问才知道她现在真的很惨，于是我把兜里的钱全塞到她书包里了。”艾语然语气有些平静，她以为可能家里早就知道了这个事情。

    “哪个袁娇，你舅舅家那个？”外公还有些疑惑。

    “对呀，我说其他人你们也不认识嘛。”

    “不对吧，会不会是装的，前段时间遇到她爸爸，感觉心情很好啊。”

    “他心情肯定很好啊，但是他对袁娇真的很一般，我都看到袁娇手上有伤啦，她说是他推了不小心撞到桌子上的。”

    “是不是袁娇在撒谎啊，那个人也没这么没有良心啊。那可是你亲舅妈你亲弟弟，没乱说人家坏话。”

    “哎呀，一码归一码，没看到的时候我也不相信，反正袁娇过得不好。”

    那饭桌上的话题都是这个，说了好一会，艾语然吃饱了就起身离开，也没注意到外公外婆的状态。最近作业可多了，要做完才能把心思放在其他喜欢的事上面，所以也没时间搭理他们。

    二老相视一看，脸上露出很惊讶的表情，却没有出声。吃了饭过后，外公在客厅里转了几圈，终于忍不住把电话打到了舅舅家里，几番确认舅妈不在之后才和舅舅说这个事情。一开始大家都不太信，但艾语然从小也没说过谎话，都这么大了，也能分辨事情的真假，所以经过商量舅舅先来决定来满听看一下，等有了结果再和舅妈说这件事。

    在正义的面前，谁都不应该有缺席的想法，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虐待孩子的事更不可能发生。袁娇在舅舅家的这些年，也帮家里做了很多事情，每年过年都是一起的，穿新衣、拜年拿红包，每个程序都没有少。就算是不认识的陌生人，也应该站出来伸张正义，想到这些，小舅没有一点犹豫。

    这次来到满听，他连艾语然家门都没有进，直溜溜地就朝袁娇现在的家冲过去，虽然对方有点惊讶，但还是尽了地主之谊。有那么一刹那，小舅都觉得可能是艾语然说错了，直到袁娇中午放学回来，吃了饭还得洗碗开始，舅舅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当今社会，都是以子女的学业为重，又不是周末，这种事一般家庭都不会主动让子女做的。听他叫得这么随便，断定这件事他一定没有少干。

    实在看不下去，舅舅说了几句，叫袁娇回去学习。继父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表情上却是非常的不开心，一副袁娇得了便宜的样子。接着舅舅和他聊天，说到孩子教育这个问题，举了很多例子，都说女儿要富养，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也得当作一家人待，还提起了艾伊然。

    其实在艾语然心中，特别不希望姐姐拿出来和别人相提并论，除开血缘这个东西，艾伊然都是亲姐姐的样子。而且这么多年过去，早就融入成了一家人，甚至快忘记了这个事实，又何必拿出来做“典范”呢？

    那天的聊天中，两个大男人说了很多，最后舅舅明确说女生用钱的地方多，该给的还是得给。他这样冒然登门拜访，对方怎么会一点察觉都没有。当初能接纳她母亲，不正是看着对方勤快、踏实的地步么？本来继父人不坏，可能只是心里有些隔阂罢了，这个心结双方都没有打开，最后还是袁娇先绷不住了。

    那时候她十五岁，离中考还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不知听谁的挑衅，来了个离家出走，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学校里平白无故地少了个人，大家都以为只是生病请假，可是知道这个事的时候，新来的班主任乱了阵脚，连忙通知家里人，才发现袁娇根本不在家，到处都找不到。

    等了很多天，等她到达了所谓的能挣钱的地方，才给家里来信，说她不想再过寄人篱下的生活，甚至感觉自己的人生从来没被理解过。她在电话那头扬言，一定不会向生活低头，一定会干出成就来回去，和关倪雨当年一模一样。可是现在时代不同了，虽然前后只相隔十来年的时间，有文化和没文化的差距很快就在生活中体现出来。工地上，厂子里的人都非常不解，一见着袁娇就冷言冷语的说放着好好的书不读，非要给自己罪受。

    一开始袁娇都不在意这些，但是长期处于这种环境之后，再加上生活确实很苦，就有点恨自己当时的决定了。袁娇成绩不差啊，这个谁都知道，可是能走上这条路的，最大原因还是她自己。等一切想明白，舅舅们又劝她回去，她才放弃了打拼的生活，回家按照规划一样的好好读书，好好生活。

    那个年纪的人，心带出来了好像就收不回去了，好不容易争取到重新上学的机会，但是无论怎么做，都没能把心收回去，成绩和之前简直是天差地别。重新读了个初三，在学校浑浑噩噩一年，最终没有上高中的机会，这下，她好像可以正大光明地做她口中所谓的大人了。

    舅舅舅妈对她很失望，还经常说，要是袁娇一直在他们身边就好了，将来说不定还很有出息。世事难料，袁娇走到这一步，和她自己脱不了关系，解不开心魔，没办法拥有自己喜欢的人生，种种原因，都把她推向了不读书那条路。

    后来家里人不甘心，还给她上了中职，抱着仅有的希望看她翻身，却始终没能对得起家人的期盼。那时候的她和小学时候相比，真的是判若两人，如果认识现在的袁娇，你一定不会相信舅舅家那堵“奖状墙”上的名字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就算是没有读书的天赋，后期只要保持，一定是能走进大学之门的人啊！可袁娇成了那个例外。

    都说不读书的女生就会有人来家里相亲，袁娇虽然还没到适婚年龄，但已经被很多人盯上了，小姑娘长得漂亮啊，就凭这一点，就可以抓住很多人的心。

    后来那些人中她谁也没选，现在都提倡自由恋爱，她给自己找了个大十来岁，且离过婚的男人！这一消息在家里引起了轰动，几乎所有人都站出来不同意，可是她却一意孤行，越是阻拦，就越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家里人再三询问她会不会后悔的时候，永远都是坚定的回答“不后悔！”不知男人给她下了什么“迷魂汤”，袁娇一心只想嫁他。

    他们结婚的时候，艾语然在上学，实在没时间参加。那时候艾语然觉得那个年纪参加朋友的婚礼，是一件很稀奇的事儿，高中课多事情多，最终还是没能到场，只是编辑了信息发给她，希望她永远幸福。袁娇收到祝福了，因为艾语然收到了回信。虽然只有几个字，但也是一种回应。

    哦，对了，袁娇是未婚先孕的，可能在她自己的人生规划里，也没想过自己会这么早结婚。冲动把她带向了另外的人生轨迹，很早的开始了大人们的生活。这一切，就像当年她六年级就看言情小说一样。

    婚姻是大事，作为女生，还是应该想清楚了再决定要不要把自己的一生交给另外一个人。艾语然有时候会想，可能是因为袁娇的出生环境，才把她逼向那条路的吧。大她这么多的一个男人，可能早就将这世间的风情万种领略得明明白白，小姑娘缺乏安全感，要是真心喜欢，那就全身心对她好一点即可。

    从朋友圈的状态来说，艾语然能感受到早婚带给袁娇的是怎样的生活。首先婆媳关系不好就已经够她头大的了，再加上儿子调皮，老公又不在身边，所有事都像以前一样要她自己扛。

    家里很多人都把她的故事当作反例说给别人听，艾语然却觉得她能有今天其实不完全是她的问题。虽然她妈妈把她带走，可是后面也没有很关心她的个人生活，甚至还一度为了所谓的生活都懒得管她如何。袁娇试着找过母亲，可是一两次不被待见之后，就觉得没了打扰的必要。人这可怕的自尊心，总是在同样的地方伤不起几回。

    有时候艾语然会莫名其妙的想到她，说来自己也没有尽到做朋友的责任，可是袁娇对她的态度，确实让她很难接近她的生活。那次好意给钱还害她被骂，艾语然就十分愧疚，后来知道了钱的来历，袁娇可能觉得那是一种炫耀吧。几百块钱对于艾语然来说什么都不是，可是在她那里就能替她挡好多东西。

    在艾语然心里，袁娇不是反例，这只是她对人生另外的态度。要是每个人都活得像模像样，谁来给存有缺憾的人生开头啊。只是很惋惜，一个会写诗，会唱歌，长得好看的姐姐目前没有得到上天的眷顾，可以后的路谁又说得清楚？

    世界上总有孤独的人存在，有些人就是这样，太考虑别人的感受，从而对这个世界爱不起来。大家都说艾语然性格开朗，说实话，实在没有每天板着脸的必要。就算不开心，也要传递一些正能量的东西。

    比如在不开心的一个晚上，给周围爱自己的人说一句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