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还有长钳和铜板。
姨娘说是方才小产,可死活都不愿回屋歇息。而是,亲自拿起了长钳,夹着铜板,把它烧得通红。
母亲被人按倒在一旁,哭得几近窒息“柳媚儿,你敢!你忘了当年父亲母亲去世的时候儿与你说的话了么?你忘了是谁照顾你多年?
如今你恩将仇报,既然要害我儿子!柳媚儿,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这铜钱若当真印了下去,我便诅咒你不得好死!生儿为奴,生女亦为奴!”
母亲的威胁于姨娘而言,丝毫不起作用。
她拿着通红的工具来到我身旁,一双纤细的手轻轻的在我肩旁点了点,问“素儿,你可害怕了?若你跟姨娘道个不是,姨娘就会考虑……”
“少废话!”我还不过是个孩子啊,就见不得她拿矫揉造作的模样儿。实在是无法想象,父亲是如何对她.宠.爱有加“要印就印,印好了我和母亲与你们刘家,就再无关系了!”
姨娘没想到,我小小年纪竟如此铁性!于是,心下一狠,便道“这可是你求我印的,并非我没给你机会!”
言毕,便把那通红的铜板狠狠往我肩上按下。
“不……”母亲大声哭喊。
而我,则死死咬住了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吭出半点声音。
痛……
火.辣辣的,比被刀切肉还要疼上万分。
肩膀之上全是骨肉,并无多少血肉。所以,我所承受的痛苦,更是比一般烙印要大。
“轰隆”
“轰隆”
屋顶上方传来了阵阵闷雷声儿,紧接着,倾盆大雨便毫不留情的落下。
我没有半丝挣扎,也没有落泪。只是死死的抓住板凳,承受着柳媚儿这个好“姨娘”所带来的耻辱。
直到,空气中肌肤烧焦的味道越发浓厚。而柳媚儿也被折腾的筋疲力尽,这才算是放过了我。
“烙印已经印上了,你们走吧。”她道。
母亲哭着爬过来“素儿……素儿你没事儿吧?”
“娘亲别怕,素儿没事儿,素儿没事儿。”我忍痛从板凳上爬了下来,紧紧的拥住母亲“娘亲,别哭。”
“来人啊,快把这对母子给我赶出去!”柳媚儿才失了孩子,自是见不得母子情深的。
她瞧见我跟母亲相拥而泣的样子,心中不免燃起了怒火。于是,连雨也没让我们避上一会儿,被要把我们赶走。
而我的父亲,我的好父亲!从我被烙印的那一刻至今,只是冷眼瞧着,并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他……是没脸吧?
呵……不管如何,他是我的仇人!我一辈子的仇人!
我与母亲就这般,被赶出了刘家。
刘家外头,漆黑一片,雷声作响,大雨瓢泼。
我跟母亲身上没有一个铜板,也没有一件厚的衣裳。
白日里浸湿了汗水又被风干的衣服,此刻在雨夜里散发出阵阵恶臭。可为了不把这仅有的衣裳再度浸湿,我与母亲二人,相拥抱着蜷缩在刘家大门的门檐下,避雨。
今日,实在是太累了。
纵使环境不佳,我与母亲终究是沉沉睡去。
……
次日,我们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醒来。
下了一.夜的雨已经止了,阳光有些暖,但人心却十分凉薄。
因刘家坐落在苏州城的繁华地段,所以刘家的大门十分扎眼。
清晨,众人外出置办之际,瞧见了我与母亲这般模样儿,免不得要上前多嘴多舌。
“这不是刘家的夫人么?怎么抱着刘家公子在外头啊?”
“是啊,看着样子,怕是在外头过了一.夜啊。”
“你们看看,地上那可是休书?”
“还真是休书!”
“刘家夫人好端端的,怎会被休呢?”
“该不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吧?否则以刘老爷的性子,怎会休掉自己的结发妻子?”
“见不得人的事儿?”几个看客说到这,不免露出了荡笑“难道是……”
说罢,一双眼睛不断的往母亲身上打量。
我见此,来了脾气“再看!再看我挖掉你眼睛!”
“素儿……莫冲动……”
“哟,这小子脾气还挺横?”人群中,有人耻笑“你母亲被休,成了下堂妇。你跟着出来,想必也不再是刘家公子了吧?
臭小子,以后做人谦着些!还要挖掉大爷我的眼睛?呵……”
“你……”
“素儿!”母亲见我还想再与那些市井混混理论,便连忙拉住了我“雨停了,咱们走。”
说罢,便领着我从人群里钻了出来。
……
我们一路被人指指点点,并无去处。
身上没有银两,连一个包子都买不起来果腹。
母亲带着我,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晒了晒太阳,说是要把身上的衣裳给晒得香香的,人才不会生病。
我乖巧的坐在母亲身边儿,对将来,是一点盼头也没有。
“素儿,咱们去杭州,如何?”突然,母亲开口问道。
我眨了眨眼“杭州?那不是娘亲的娘家吗?”
“是啊,你外祖在那儿还有一处宅子。咱们去了杭州,也不至于没有落脚之处。”
“好!娘亲去那儿,素儿就去哪!”
我知道母亲的意思,所以自是顺着她的想法。
苏州,我们是呆不下去了。
更何况,柳媚儿也不会让我们在苏州呆着的!
她好不容易盼来的东西,怎会容许刘志天有任何反悔的机会儿?
只是杭州……
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儿?我想,连母亲都说不清了吧?
母亲是杭州人士,与刘志天的相识,是在杭州西湖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