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了一会儿,顿时脸色更沉了:“今日早朝,甄远道心生异望,朕将他革职下狱,甄嫔大概是为了替父求情才着急忙慌地要见朕。”
原本他还心有不忍,想着甄嬛到底侍奉多年,甄远道也的确立过大功,就因为这一件事情就抹杀之前所有的功劳是否有些过了,但,甄远道前脚刚下狱,甄嬛后脚就得到了消息,如此迅速,若说没有私通消息,他绝不相信。再者,他今日不在养心殿,去御书房的行踪没有几个人知道,甄嬛却偏偏知道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在御前也买通了人!
看着皇上越发黑沉的脸色,皇后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
这个世界上,除了太后,最了解皇上的人就是她,只需要看皇上的脸色,皇后就能猜到皇上心里现在是怎么想的。没错,今日发生的所有事事情都是她安排好的。在甄嬛封妃后最风光、最没有防备的时候,狠狠把她打落云端。
皇后最厉害的地方,是在于自己从没亮过自己的底牌,而甄嬛,完完整整地暴露在皇后面前,什么都没有遮挡。
取得甄嬛信任这一点,皇后从一开始就在做了,这把埋了三年之久的利器,终于在最应该发挥作用的时候给了甄嬛一记重创。
沈眉庄颤抖着唇看向皇后,没有错漏她嘴角的笑意,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忽的,皇后眼睛一转,猛地和她对视上。
“是朕宠坏了甄嫔,宠得她不知天高地厚、任意妄为。”皇上又开口说道,“就让她好好待在碎玉轩里思过,等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皇上……”沈眉庄还想再说,却被皇上打断。
“惠嫔不敬皇后,越职为谋,即日起,撤去协理六宫之权。”皇上冷冷看了她一眼,“再多说一句,朕连你一并罚过。”
皇后连忙开口道:“惠嫔,你先回去吧。”
沈眉庄低着头,不情不愿地起身跪安。
碎玉轩里,甄嬛呆呆地坐在窗前,几乎要将眼泪流干,她想了一日,终于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想通了,在得知安陵容和沈眉庄为她奔波求情却被罚后,又感动又愧疚:“是我连累了眉姐姐和容妹妹。”
“娘娘此番是被人设计陷害了,好在内务府的姜总管是个知恩图报的,念着娘娘当日提拔他的恩情,如今禁足在碎玉轩,他能照应的也都一一照应了。”崔槿汐在一旁安慰道,“有些消息也能打听得到,不至于眼盲耳聋。”
“这些都有什么要紧,我如今落魄至此,禁闭在这碎玉轩倒也清静。”甄嬛说着又落下泪来,她抬手抹了一把,看了眼新装的碎玉轩,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如今,这里和一座真正的冷宫有什么区别,当日皇上为了保护我躲开前朝后宫的争斗,将我送去蓬莱洲,自是情意深重,今日的幽禁又怎能同日而语。”
“娘娘不要太难过了,当心坏了身子。”崔槿汐心疼地摸了摸甄嬛冰凉的手,“只是,娘娘到底是为何惹皇上生这么大的气?皇上一向是舍不得对娘娘动怒的。”
“槿汐,从前我问你,为何会无故对我这样忠心,你只说是缘分使然,如今可以告诉我了。”甄嬛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崔槿汐,“是因为我像纯元皇后,是不是?”
崔槿汐微微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犹豫着点点头道:“娘娘和纯元皇后是有几分想像,但也不十分想像,五分容貌、五分性情罢了。”
“五分容貌、五分性情,就足以让你对我效忠是不是?”甄嬛苦笑一声,“不,你效忠的是纯元皇后。”
崔槿汐慌道:“娘娘多虑了,奴婢其实并没有福气服侍纯元皇后,只是因缘际会,得到过纯元皇后的一次垂怜罢了,她为人太过纯良,但娘娘却并非如是。奴婢最初效忠娘娘,的确是有几分纯元皇后仁慈的缘故,但后来就完全是因为娘娘。”
“如今我已然失宠,今次不同往日,恐怕难以翻身,你再对我效忠也是枉然。”甄嬛心灰意冷,“皇上再不会来看我了,你若想走,趁着姜总管还能照拂一二,你自去吧,我绝不拦你。”
崔槿汐眼里含了泪,对着甄嬛跪下:“娘娘,奴婢绝不会走,娘娘在哪儿,奴婢就在哪儿。说句犯上的话,这三年来,奴婢陪在您身边,一步步看着您走到今天,早已是把娘娘当成了奴婢的家人,如今娘娘遭难,奴婢怎么能一个人走呢?”
甄嬛微微动容:“槿汐,我不该疑你忠心。”她伸手将她拉起来,“只是如今,我已无路可走,皇后将我视作眼中钉,不惜设这么大的局来扳倒我。不过我也要谢谢她,如此,让我看清了皇上对我的虚情假意,也看清了这宫里谁对我才是真心相待。”
“是啊,娘娘出事后,贞贵人连看都不来看一眼,反观容嫔娘娘和惠嫔娘娘,对娘娘才是一片赤诚,一如当年初见。”崔槿汐感慨道,转而疑惑,“娘娘为何这般肯定是皇后陷害您呢?”
“此前吉服破损时我就有所怀疑,只是后来流言纷纷,矛头直指容儿,我便疑心是她。”甄嬛悔不当初,“但是今日之局定是皇后,这宫里除了她,没有人会知道纯元皇后的画像挂在御书房,也没有人知道皇上总在御书房缅怀纯元皇后,她费尽心思让我闯进御书房,为的就是让我知道,自己是个替身。”
“娘娘对皇后并无不臣之心,只是娘娘步步高升,又得盛宠,想必是皇后忌惮。”崔槿汐揣测道。
“我既失君心,又不得皇后之意,且涉及纯元皇后,这才是皇上的伤处所在。”甄嬛又想到伤心处,眼泪簌簌往下掉,“菀菀,莞莞,原来我不过是纯元皇后的代替而已。”她又哭又笑,心碎不已,“罢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