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好乔师友,珍娘便带着几个健仆出去开了大门。
外头的书生们正叫嚣着敲门,突见大门嘎吱一声打开,一帮人高马大的仆人一涌而出,不由被这气势震得纷纷往后退了一步。
珍娘最后走了出来,站在乔宅大门口的台阶上。
虽然面对着这么多愤怒地盯着她的书生,心里还是稍微有些慌乱的。
不过,这样的情形她已经在心里演绎了无数遍,很快便又重新镇定下来。
“大早上的,你们在我家门口吵吵嚷嚷的做什么?还要破门而入,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想强闯民宅是不是?”
“你们都是读书人,强闯民宅怎么判刑狱难道不知道?”
她怒声呵斥道。
气势十足,一下子就镇住了不少人。
乔师友日常来往的,都是些和他差不多的寒门子弟,大多都没什么过硬的后台,是很怕沾上官司的。
听到这话,许多人顿时便又后退了几步,还辩解道:
“你这小妇人可别乱说,我们什么时候强闯民宅了!”
为首的冉世初道:
“大家先别被她转移话题!你这奸猾的妇人便是乔兄的夫人秦氏吧?”
“没错,是我。”
冉世初立刻满脸义愤地质问道:
“秦氏,你殴打夫婿公婆,不孝不顺,该当何罪!”
珍娘毫不畏惧地道:
“这位公子,乱说话污蔑人,告上衙门可是要挨板子的!殴打夫婿我承认,可我什么时候殴打公婆了?”
“要不要我立刻把我公婆请出来给大家看看,若是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便告你一个污蔑之罪可还成?”
冉世初见她底气十足的样子,顿时有些犹豫。
哪怕有秀才功名在身,家中也还小有家资,冉世初也完全不想去衙门走一遭。
思索一瞬,他立刻抓住重点,道:
“夫为妻纲,男尊女卑!你自己也承认了,殴打夫婿,是为践踏伦常,大逆不道,还不速速认罪改过!”
跟他一起来的读书人们纷纷高声附和:
“对!把她抓到衙门去打板子下狱!”
“还要游街示众!”
珍娘早有准备,闻言不慌不忙地拿出一部厚重的本朝律例:
“枉你们还是读书人,竟是如此信口开河!不过是夫妻打架而已,谁说我有罪了?我朝律例在此,你们自己翻翻,哪条律例说了我有罪?”
冉世初接过律例,当场就翻找起来。
好几个读书人都凑了过去。
然而,当真正翻到夫妻互殴那一页的律例,所有人都傻眼了。
“没有!怎么会没有?”
夫为妻纲,哪朝哪代妻子殴打丈夫不是大罪,怎么会到了本朝律例上,竟没了这一条规定?
上头只有一句“夫殴妻至折伤者,虽犯义绝,却必须夫妻双方皆无异议方可离婚。”,根本没有关于妻殴夫的任何描述。
珍娘见他们不可置信的样子,不由得心下暗笑:
“找不到?那我便好心给你们解惑,我朝中宗皇后早已在庆阳公主殴夫致残后,废除了妻殴夫的条例,不过因为事涉皇家,并未广为宣扬而已!”
倒也不怪这些读书人犯了想当然的错误。
实在是近几十年来,律法在科举中的占比越来越低。
它本就属于杂文中的一种,在杂文的十多道题里最多不超过两道题,若碰到不重视律法的主考官,甚至只有一道题。
占比低,涉及到的法律条文却有数千条,需要很多时间来钻研才能了解透彻。
买一本如此厚重的律书,也比四书五经贵上十倍。
如此一来,许多寒门学子几乎都选择了放弃钻研律例,把更多精力放在主科的四书五经上。
而民间,除了专门靠这个吃饭的讼师和师爷,也根本没有几个人能如此清晰地知道每一条法律条文。
而且夫妻打架,除非死了人,几乎都不可能闹上公堂。
久而久之,许多人竟都不知道这条律例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删改了。
珍娘能知晓这一条律例,自然是因为陈青竹在前世作为游魂飘荡的八年里,是亲见过一起妻殴夫案被无罪释放,才会给珍娘想到这样一个招数的。
中宗的庆阳公主殴夫致残一案,一些杂书看得多的读书人是有所耳闻的。
白纸黑字的律例大部头摆在眼前,又见珍娘说得有理有据,不少人的气势顿时蔫了一大截。
“庆阳公主殴夫案竟还改了律例?这如今可怎么办?”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若没有律例可依,他们又如何斗得过家财万贯的大商贾。
冉世初是亲见乔师友那封字字泣血的求救信的。
在他心中,乔师友就是备受大商人岳家与河东狮妻子欺压的可怜人,唯有自己能拯救他们一家人出火海。
哪怕无律条可依,他依旧没有退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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