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真正的意愿

娅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但克斯默德低着头，沉默着没有回答，于是她继续说道："雅米拉连索拉顿大哥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她对他是没有真正的感情的。她在短暂的悲痛后就可以将他遗忘，而她也应该这样做，不是吗？既然她已不是索拉顿大哥未来的妻子，那你还要以索拉顿之名去照顾她，这实际上是在伤害她，尤其是在她钟情于你的时候。上次你在竞技大会夺冠之后，我也在场，听到了你对雅米拉说的那番话后，也留意到了雅米拉的情绪变化。在你刚开始对她说话的时候，她认出了你，显得非常兴奋，但在你说到'以索拉顿之名"之时，她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之后哭着跑掉了。"

    "这样子的结果是不是和你所预想的完全不同？"瑟菲娅看到克斯默德点了点头后，才接着说道，"其实何止这件事，你以索拉顿之名为她做的任何事，都只会惹她伤心的。她不会接受你以索拉顿之名去对她好，去照顾她的，因为她所追求的是属于她自己的幸福，而这也是索拉顿大哥的遗愿。可是，你所以为的是遵从索拉顿大哥遗愿，以及是为雅米拉好的言行，却只能成为了她的困扰，你知道为什么吧？因为你从一开始就理解错了索拉顿大哥那句临终嘱托的意思，并且还一直固执己见！"

    克斯默德疑惑地问道："我理解错了？那你说我该怎么理解？"

    "你先告诉我，他在和你说嘱托的时候，是什么表情？之前呢？"

    "问这个干嘛？他在说最后这句话之前，表情还是正常的，但一说到这句话时，就对我笑起来了，好奇怪，我差点还以为他在开玩笑，不想把他那句话当真。虽然他这个人平时就老没正经的，但那种情况下他还要对我笑，也太勉强他自己了，而且我一直搞不懂他当时那种笑的意思，唉。"克斯默德回忆起索拉顿临终前的模样，双眼中不由得泛起了泪光。

    "他没有勉强他自己，因为他当时的笑是想给你言语之外的提示。"瑟菲娅肯定地说道，"毫无疑问了，他的意思，他要你替他照顾雅米拉，并不是以他的名义，而是要你在他死后，将他从雅米拉的世界彻底抹去，而你则代替他，以丈夫的身份，发自内心地去照顾她。在这句嘱托之前，他还说了'如果可以';，这就是对你的另一个提示，让你能真正理解他的意思，可是你却把这几个字连同他的笑容给忽略掉了！或者说你固执己见，根本没往那方面去想。"

    "你的理解我不能接受！也没说在临终嘱托之时非要板着脸啊，而且他这个人本来就爱笑，这算什么提示？还有那四个字也是提示？不会吧，我觉得有没有这四个字，根本没区别啊。"克斯默德皱起了眉头。

    "区别可大了！他在临终之前，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不会是多余的。如果这四个字无关紧要，他会直接省略掉。你自己想想，如果是按照你所理解的那样，他只是要你以他的名义，去照顾他未来的妻子的话，在这样的限定下，你能做到的，也就只有时常关心雅米拉的情况，并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给予她帮助，绝不应有什么过分的行为。这种程度的照顾，你是肯定能办到的，而他也知道你肯定会去做，因为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也肯定知道你这个人重情重义，乐于助人，他的嘱托，你没有任何理由不去为他办到。在这样的前提下，他有什么必要说'如果可以';？"

    "他在对你的这句嘱托前加上这四个字，那是因为他知道你很有可能无法完成他的嘱托，说明他并没有在强求你，或者说他明白他所嘱托你要办到的事情，是强求不了的。他让雅米拉放心地去追求属于她的幸福，又让你去照顾她，这两种情况能完美并存的情况只有一种。"

    "那就是雅米拉将要追求的幸福就是你，而你则作为她的丈夫去照顾她。但他并没有强求你做到这些，是因为他知道雅米拉不一定会喜欢上你，而你也不一定会喜欢上雅米拉。他之所以在说这句嘱托的时候对你笑，也许是因为他想象着你和雅米拉的结合，使他感到喜悦，也可能是他想用那样的笑容去寄予你和雅米拉两人以乐观的希望，又或者是在祝福着你们两个。他那时候的笑容，可以表达出他来不及用语言来表达的心声，只是你从当时直到现在都没有去细想他的笑容罢了。"

    听了瑟菲娅的这番解释，克斯默德几次想要反驳，但却又无法反驳，因为瑟菲娅所说的每一句每一词甚至每一字都很有道理，让他一时之间无言以对。他陷入了沉思，回想起索拉顿临终时对他说的话语和他留在那张纸条上的遗言，以及他说最后一句话时，所露出的那种意味深长的微笑。

    此时此刻，他忽然对那种他当时无暇顾及，而之后也没有去细想的微笑，有了新的理解。那种微笑，回想起来让他觉得是那样的温暖而又满含喜悦，索拉顿当时一定在憧憬着什么，才能显露出那种微笑的。而就连伤口的剧痛和死亡的绝望都无法将他的那种微笑抹灭，可见他的憧憬是多么的强烈，而这种憧憬是肯定和雅米拉有关的。

    另外，克斯默德还想起了索拉顿在他生命最后时刻看向自己的那种眼神，眼神中闪动着一种微弱而又奇异的光芒。在克斯默德的脑海里，这种光芒，一经记起，便开始不断闪现。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这种光芒其实包含着某种期待。索拉顿当时注视着他，将这种期待传递给他，但他直到今天才能接收得到。

    克斯默德沉思着，像一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而瑟菲娅也没有再说话，靠在他身上，用双手抱着他的腰身，和他一起沉默，安静得像是和他一同石化了那样。远处，隐约传来了音乐声，不知道是谁在弹奏着鲁特琴。

    良久后，克斯默德才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如果索拉顿大哥的真正意愿真是像你所说的那样的话，那么我之前所做的事情，就太对不起他，也对不起雅米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