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唯有这里是黑乎乎的一片。那些巨大的落地窗如同一只只瞎掉的眼睛,无声地倾诉着其中的诡异神秘。工人们已经撤走了,甚至连保洁阿姨都不愿待在这么晦气的地方。只剩下白天临时搭建的站台,上面还未全拆的塑料纸,在风中寂寞地猎猎作响。
现在的浪潮大厦,真正成为了如同圆明园一样的废墟。为了轰动的效果,苏郁明动用人脉几乎把所有在S城的明星、自媒体人等一干人物纷纷地请了个遍。这些人不幸地见证了如此残酷的画面,简直是给吓得魂飞魄散。听说钱少偏爱的那位白姓女星,当时就吓得哭爹骂娘,现在还在接受心理医生的疏导。
“那个老太太的儿子,我已经把他送进了疗养院。”叶景明坐在旁边,和我一样望着那些黑洞洞的窗户,“他会接受最好专家的治疗。”
那又有什么用?他的家人都死了。我疲倦地闭上眼睛,只觉得自己双手温热的不再是汗,而是沉甸甸永远洗不干净的污血。夜色一层层地笼罩上来,无声无息如雾霭一样将我们吞没。有史以来我第一次不再惧怕黑暗:因为我本就是那黑暗的一部分。
后来怎么回的家,已经不记得了。只是一睁眼,发现清晨的阳光落在我的脸上。绣有淡黄鸢尾的天蓝窗帘低垂,房间里依旧有未曾散尽的宣和贵妃王氏香,慵懒中带着一丝甜意。一如我曾清醒的每个早晨,如此安静又惬意。
仿佛只是早上五点钟的模样。我翻了个身,正打算继续睡会。门却被人叩响了,礼貌的三下,节奏分明,而后又是三下。大有不把我叫醒绝不放弃的意思。
这谁啊?该不会是房东阿姨发疯,一大早就收房租了吧。我不耐烦地把被子往上一拉,使劲捂住了耳朵。烦躁里,手指挂上了被面,只听一声丝绸的裂响,无名指被什么拽得生疼。
那隐约的沉坠感,让我一瞬间回到了现实。我睁大眼,无神地望着壁角沉香木雕成的花朵。是了,这不是我在横塘路那小小的五十平斗室,这是苏宅,是千江路百年的建筑。而那挂住被面的,不是别的,正是那枚赫赫有名的“维纳斯眼泪”。
“进来吧。”我蜷缩在蚕丝被里,挣扎着享受最后一丝余温。女佣人走进来,手里捧着一杯黑咖啡和几片土司,上面撂着个心形的煎蛋。厨子是苏三从家里带过来的,说是什么法国蓝带烹饪学校毕业的,拥有多少多少的专业证书。据说他们的毕业题就是这个爱心煎蛋。蛋黄要煎成什么颜色,位置在哪里,要煎成什么样的火候……诸如此类,足足能列上十几条。
费这么多事,还不如一早做个红烧小排吃呢。——这就是我当时的想法。不过看着大厨一脸得意的样子,我只好默默地憋了下来,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
自从苏三成了名义上的家主,我每天的事务就繁多起来,要见谁,做什么,有什么方案需要我来和董事们排板……原来还只是迎来送往,现在因为苏三还在医院的缘故,很多事情我也得给承担起来。
”上午十点,邱副市长将会来参观苏氏集团……“管家一丝不苟地念着日程安排。我瞅了瞅他手里厚度足有一指的记事本,恨不得立刻把头发散了,再回到床上去。从前还好,日程是从九点后开始安排的,现在呢,五点就要起床,因为七点钟已经有人在会客厅等着和我吃早茶了。
真是不明白,那些女孩子怎么如此向往嫁入豪门?做豪门贵妇其实是一项繁重又看不到头的工作啊!我叹了口气,决定赶在见那位近乎秃了头的市长先生前,先去医院看看苏郁芒。
病床上,苏三正稳稳地睡着,长长的睫毛如同两把小刷子,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他的表情非常低平静,嘴角还挂着一抹微笑。
愿他醒来以后,也永远不要将忧愁挂在眉间吧。
“病人再十日就可以出院了。”主治医师把手中的彩色CT给我看,“他的肺部创面已经长得很好了,只要不动气……”
“谢昭你这个贱人!”
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谁,便觉得脸颊上狠狠一痛,震得耳膜轰轰地作响。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发出碎响,随之而来的血腥气弥散在口中,估计是嘴唇被牙齿给磕破了。
医师的厚厚病历本凌乱地撒了一地。刚才正是他情急之下用病历本为我挡住了那致命一击。而苏玫身穿蓝白相间的病号服,赤着脚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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