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背后是洪水滔天,起码,曾经一起面对过。
我又回到了西宫的书库。我有没有对你们说过,它的门前是一个古池塘,荒草离离。据说先君建立都城时,便有了这池塘。
透过湖水看那天空,真是很像那人温暖的双眸啊。于是我笑笑,闭上了双眼。
再见。
八
我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我尸,毋伤百姓一人。他回头对老宦官说道,走向了那颗枯树。
九
“真是想不到,这么腐烂到了底的国家,也还有人肯陪着他去死?”破城的闯王暗自思忖,默默看手下人把池塘的水舀干。池底的污泥里,居然有那么多的尸体。其中除了王公大臣,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女子。
她身穿大红袍服,臂缠双钏。这是国朝女子嫁人的妆饰。那些溺死之人的面貌他是见过的,因为窒息的痛苦,多半都是痛苦不堪的面相。
而她,却是如此地面沉似水,甚至于嘴角带着一丝微笑。仿佛死亡对她而言,不过是另一个开始。
“这是谁?”他问一旁瑟瑟发抖的老宦官。
“宫女赵怀袖。”老宦官答道,“是万岁爷在的时候,眼前最得意的人。”
得意?他瞥着她的服饰,没有四凤九翟的凤冠,甚至连那镯子的翠也都是最末等的。
他不由得一晒,“你们皇帝就这样对待他的宠妃?”
老宦官唯唯诺诺,只是拱手不言。闯王有些腻烦他的恭顺,伸手丢给他一颗夜明珠。那是他从皇帝的库房里找到的。
“你去,”他说道,不知为何对这个素昧平生的女子,第一次有了敬意,“把她入殓到你们皇帝的妃陵,就算生不同衾,让他们死也同穴吧。”
*?*?*
一睁眼,正是老张他们焦灼的脸。我揉着头,只觉得那熏香的气息还萦绕在口鼻中,不由得有些昏眩。
“你这中邪的体质真是得好好治治了。”老张叹气道,“刚才你突然就开始胡说八道,一会儿叫陛下,一会儿又念诗,什么人生长恨水长东的。”
“该不会是梦见李煜了吧?“小孙坏笑道,”他跟你说啥了?说宝藏的事儿了吗?“
我缓缓回头,那个女子还是微微垂目地端坐在棺椁里。记得去故宫旅游的时候,我对着明思宗殉国的地方惆怅良久,后世史家普遍认为明朝灭亡的主要原因,其实应该归咎于他的几代先人。而这个皇帝辛勤工作十九年,却落得一个自挂东南枝的可悲后果,实在令人叹惋。
在最绝望的时候,有人能陪着你,便也可以从容渡过奈何桥,手持彼岸花淡然微笑了吧。我心里一阵黯然,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掉进了脖子里。细细的,刺得脖颈一阵阵的微痒。
天啊,不会是虫子吧!想起小说里出现的那些尸蹩之类的大虫子,我顾不得解扣子,像脱T恤那样,狠狠往上一拽,整个地把大衣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