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计从相爱百年,那真是比登天还要难。爱情这东西是面包上的一抹果酱,没有它断不至死。可是人总要生活,一个再铁石心肠的人,估计也不能扔下老母幼妹不管吧。也许,只能怪我没有在他真正当家的时候遇见。现在的他一如刚继位的王太子。连千古一帝姑且要娶贵女加强权势,何况是他?
绿叶遮荫的那扇小窗后,有个人影依稀可见。我不知道这一刻他是否也在向我望去,抑或只是在倚栏沉思。
“再见了。”我对着那个背影轻轻说道,多谢你赐我一场空欢喜,再见了。
成为君主妻子的人,成为大家族女主人的人,或许并不是什么挚爱,唯有一点是不可或缺的,那就是有力的家族支持。没了这个,凭你有惊人的美貌,无上的才华,了不起的能力,都只是零后面的零,没了那块锦,便永远不能添花。
这是我一开始就知道的道理,又何必要别人去提点?这份难堪,原本是我应得的……现在,走廊上站着众多苏氏企业的董事,他们纷纷地向我投来好奇的目光。我隐约地感觉到,随着顾氏的衰退,一场血雨腥风即将开始。
可那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抬头,天开始下雨了。
台上年轻的歌手声嘶力竭地吼叫,众人像傻子一般又蹦又跳。眼波流动,妖孽横行。人人戴着一张假面具,用彻夜的欢歌来忘却尘世的苦笑无主。
我坐在一个冷僻的角落,眼前的新加坡司令已经化得只剩浅浅的淡粉色。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这里了。那时还年轻,觉得日子真是过得慢,就像一个不知所谓的小孩子,恨不得把口袋里的银钱都挥霍掉。新加坡司令这种果汁混合物是万万入不了我的法眼的,一来就是个深水*,再次也是什么zobie之类。
那鸡尾酒只一口就苦得我直皱眉头。这么怪异的东西,当时是怎么一杯杯喝下肚的?没有一会儿,我就开始两眼金星,歌手没来由的喊麦更是让这些星星四处乱颤。
“只怕我会爱上你,,”那挑染着黄毛的少年突然一转调子,原本嘶哑的怒吼变成了温柔倾诉,“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他的朋友显然是有些回不过神儿来,贝斯手停止了摇头摆脑,鼓槌也多少有些尴尬地停在半空中,不知怎么去应对这么一段无脑SOLO。少年却是浑然不觉,他温柔的双眸望向台下的某个地方,声音如同红丝绒般轻盈柔滑。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果然那里有个穿翡翠绿吊带背心的女孩子,遥遥地穿过万千人群,对着他摇晃酒杯。喧嚣依旧,她的眼睛里却只有他。
这一刻我真心羡慕他们的青春年少。不是为那光洁的皮肤,亦不是艳羡他们的精力充沛。那样全心全意而又肆无忌惮的爱情,永远只属于年少轻狂。越成长,越畏惧,直到再没有力气去应对世俗目光。
红楼隔雨相望冷,如此凄风苦雨的寒夜,不知苏公子又在何处停留?我心里苦笑一声,顺手又点了杯百利甜。
为着这种酒,赵言妍还嘲笑过我。
“要么你就老老实实地点烈酒,要么就干脆吃甜食,”她说道,“点这种掺杂太多奶油的东西,不觉得腻吗?”
可是人生的太多苦涩,正是需要甜腻与微醺遮盖的啊。许是很久没泡吧的缘故,不一会儿我就抱着头摇摇晃晃了。灯火迷离,歌手的声音里也带了三分魅惑,各色魑魅在夜色中游荡不止,而我,又是夜行百鬼里的哪一种妖怪?
等我在晕眩里勉强睁开眼睛,发现桌子对面多了一个人。
一张我不认识的俊秀面孔,有着和叶景明一样的墨色瞳仁,“这是你今晚的第七杯鸡尾酒了。”
“是吗?”我使劲地揉着太阳穴,眼神朦胧地对着他璀然一笑,“那么来吧,为我点一杯你最喜欢的酒。”
他的墨色瞳仁变得幽深,有细小的灯火在其中纷飞缭乱。不一会儿,酒上来了,我望着那杯貌似可乐的东西无声地发出嗤笑。
那是一杯长岛冰茶,夜店里著名的失身酒。是觉得我六神无主便可以趁虚而入吗?我的嘴角轻扬,突然就觉得对一切的假正经深感厌倦。
来吧,来吧,如果你愿意。反正这浮生若梦,一切都不过是游戏。
于是我垂下眼睛,从小食盘边摸出一把纸牌。
“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在这里,”纸牌如扇面在桌上打开,水晶指甲敲击如琉璃扣响,“是王,还是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