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位老者正畏畏缩缩地抬手跟林天禄击了个掌,虽然看不清其如今的神色表情,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双腿都在微微抖动,站不稳当。
但为首的中年男子此刻最为震惊。
因为,他一眼就瞧出了那七人中一人的身份...霸刀叶缺!
那往日横行武林、以‘霸道’著称的狂傲男子,如今正站着身姿笔直,极为郑重地跟走到面前的林天禄握了个手,接住递回来的长刀后又主动抱拳行了一礼,如此谦逊有礼的举止简直快惊掉他的下巴。
此人虽然尚且年轻气盛,但武学天赋当真是此世一绝,其手中一口霸刀不知打服了多少同辈天骄,甚至连那些成名已久的武林前辈都对其赞不绝口,称其宗师之道早已敞开,只需日渐打磨苦熬便能水到渠成。
可现在...
还哪来的霸道、哪来的狂傲!
若非其身形依旧高大笔挺、脊梁如柱,中年男子甚至以为此人就是个气质相似的陌生人!
“...不管了!”
一年轻武者蓦然拔出腰间佩剑,眉头紧锁:“眼下情况当真古怪万分,索性直接上去试探个究竟。畏畏缩缩地躲在后方探头探脑地偷窥观察,实在不是我辈风格!”
说罢,其已然运起轻功,脚下气劲升腾。
恰至此时,一丝轻笑声蓦然随风传来。
“诸位大晚上的,一直站在别户人家的屋顶上,可得小心些别踏坏了别人家屋顶的瓦片房梁。要是脚步声太大扰民休息,你们可得下来好好跟他们道个歉才行。”
“什——”
众人当即瞳孔紧缩,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定睛望去,就见原本正在跟人交谈的林天禄赫然侧首望来,面带笑容地朝这边抱拳行礼。
“既然诸位是特意上门问候的,不妨先从屋顶上下来吧。大晚上的一个个站的那么高,着实是怪吓人的。”
“......”
死一般的寂静。
在场的这些武者们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仿佛心弦被人死死揪紧,心跳声与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冰冷无比的汗液在额角缓缓流淌下来,直至滴落在地。
“诸位?你们要是继续站在那里摆造型姿势,在下待会儿可是要报官咯。我身边这位刚好是衙门的外编捕快,顺路还能将你们押回去呢。”
略带调笑意味的声音再度响起,众人颤抖着咽了口唾沫,纷纷从屋顶上一跃而下。
还有一人或许是心神失守,险些崴了脚,踉跄了好几步。
“好了,几位武林前辈。既然你们已拜访问候过,今晚就早些回各自的客栈去入睡休息吧。”
林天禄笑着朝身边的几个人拱手道:“在下就不再远送了。往后若有机会在街头碰见,倒是能再相互打打招呼。”
“好、好的!”
这些闻名遐迩的武者们纷纷躬身回礼,神情显得无比恭敬郑重。
只是在离开前,他们不由得以一种极为古怪的眼神瞥了易衡等人一眼。
而这一眼,顿时让易衡等人只感觉背脊嗖嗖嗖的冒起寒气,只觉得今晚来到这林府门前...
好像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今晚确实还挺热闹的。”
林天禄目送着那些武者匆忙远去,摇头失笑一声,这才看向如同雕塑般站定不动的这几人:“一批又一批地武林人士跑来试探,还总是喜欢在别人屋顶上来回跑跳,往院墙上钻。怎得就不能安安心心敲个门呢?”
“......”
身旁的华舒雅略显无奈地扶额叹息。
今晚,她算是见证了事件发展的全程。
不久前,有一批形迹可疑的武者偷偷摸摸向从围墙外溜进来。可能是想着浑水摸鱼,先下手为强,在林府内讨得些好处。
随后,便是那一批所谓的霸刀、恶竹翁等人突然来势汹汹的强闯上门。
然后无一例外都被笼罩在院落上的术式轻松击溃,从半空中掉下来。
修为较弱者,干脆就躺草坪里疼的呲牙咧嘴、动弹不得。至于那些什么威名赫赫的霸刀之流,重振旗鼓后当场就被前辈给随手缴了武器,那些自傲的武艺绝学更是被破了个干干净净。
当时那些人脸上呆滞恍惚的表情,华舒雅现在还记忆犹新。
至于现在这一批找上门来的——
好像没多少区别。
“林先生…”
而在这时,那刘蒙略显迟疑地走了出来。
不如说,如今在场众人之中也唯有他尚且还算镇定。
“我们这些武林人士最为在意煞有其事的传言,听不少人说起林先生修为非凡,我们这才趁夜前来一探究竟,还望能海涵一二。”
“老先生不必多礼。”
林天禄露出和善笑意:“你们的想法我已是知晓,不过我并非武林中人,实在无意作甚交流演武的兴趣,也不太希望有人大晚上的前来骚扰胡闹。”
“林先生心中不快,老夫知晓——”
“我见老先生你性情温和,索性提醒一番。”林天禄摆正神色,沉声道:“这长岭内可没什么机缘能让你们找的,再过不久后反而会有危险将至,不妨早早离开此县吧。”
刘蒙那干瘦枯槁的面容顿时一惊:“先生此言…并非玩笑?”
“是否是玩笑,老先生你应当能瞧出些风波端倪。”林天禄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可切莫白白成了他人计划中盲目行动的棋子。”
“……”
刘蒙陷入沉默,摩挲手中铁杖,面露思索之色。
恰至此时,那中年男子也壮起胆子上前拱手道:“在下无意冒犯叨扰先生清净,只是此行千里迢迢来到长岭,就如此空手而归实在心有不甘,可否让在下…与先生切磋一番?”
林天禄顿时笑了笑。
旋即,他走上前去,将手里的长剑递还给了中年男子:“如今天色正暗,切磋还是免了吧,早些回客栈休息一晚,沿途归路多看看秋叶风景,也不枉来长岭一趟。”
中年男子没有回话。
他此刻只是一脸茫然地看着手里的长剑,又低头看了眼不知腰间不知何时消失的兵器,一时间彻底没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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