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年的时间里,他们所积累的知识和凝聚的力量所能做到的,远不止于此。
他们丢失了许多东西,但他们会有新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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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离开时,为了给大家节省点时间和精力,不用总是跑来跑去,斯托贝尔特地让人从大法师塔送来了一件礼物——一个大法师塔的塔主们需要商议某件事时使用的法术装置,形状像块椭圆形的镜子,可以当成链坠挂在脖子上。
塔主们通常并不喜欢离开自己的地盘,哪怕只是从一座塔去到另一座塔。他们会利用这个魔法物品把自己的影子投射到一个确定的、能够接受的位置,以便能看到彼此,听到彼此,又没有任何危险。
“这也是弗尔南创造出来的东西?”埃德拨弄着那小小的镜子,好奇地问。
这种“简单又实用”的风格,与那个“法阵速成法”简直如出一辙。
“事实上,”斯托贝尔笑了笑,“是银杖哈罗德。他事情太多分身乏术,又觉得普通的传讯术不能看到一个人神情的变化,很容易被欺骗和隐瞒,才在传讯术的基础之上稍加改变,在我的老师的帮助下做出了这个……法术本身很简单,只不过其中使用的某种材料太过稀少,所以做出来的也很少。这几个,还是我们最近才从维罗纳大师的库房里翻出来的。”
“这其实……”埃德说,“和伯特伦他们所研究的东西很相似,只不过更多地依靠魔法而已。”
斯托贝尔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如果能用机械取代其中的某些法术,也许我们用不着那么珍惜的材料,就能做出用处相同的东西。”
他们正踏出门外。天气比化雪时暖和了一点,扑面而来的寒风依然刺得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发沉的脑子却也因此而清醒了几分。
埃德差点就忘了一件事。
他把曼妮莎留下的纸卷和他记满一点点试出的那些符文的用途的笔记给了斯托贝尔,告诉他:“还有一些符文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对了,我该把亡灵书还给你,那应该有用。总之,我没看出法阵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它毕竟并不完整,或许可以参考,但最好还是小心一点。”
斯托贝尔郑重地道谢,又有些感慨:“不过一年之前,我都很难想到我们会有今天这样的合作。”
那时他们甚至险些就成为敌人。
埃德笑了笑。
“不过两年之前,”他说,“我最大的希望,也不过是找回我的朋友而已。”
回头看一看,时间竟如此短暂,他走过的路,却已如此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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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并不急着回复曼妮莎,毕竟他们也并没有真正决定下来,一切还得看大法师塔能在最快的时间里得出怎样的结果。
反正曼妮莎大概也没指望他们能很快就做出决定……事实上,仔细想一想,她甚至都没有给一个可以迅速联系上她的方法。
而她也的确知道得太多——她甚至知道伊斯分辨出幻魔伪装的拉瓦尔时说的那句话。
正是因为她的故事和目的逻辑完美,却又有许多令人不安的疑点,埃德才放弃了一点点摸个清楚,再去考虑对策的谨慎。
越是纠缠于细节,越容易把自己缠住,而他不想像只被线团缠住的猫,一迈步就摔得狼狈不堪。
只有一点他不得不小心在意——安克兰。
那的确是个能以一己之力改变局势的存在。但当埃德仔细去回想他们不多的接触,在深不可测的力量之外,让他印象最为深刻的,是那双与诺威阳光照亮的绿叶般充满生机的眼睛截然不同的,静如死水的双眸。
那双眼睛里看不见愤怒,看不见野心,看不见半点欲望。不像是斯科特那种所有的感情都被冰封般,显得坚硬而呆滞的木然,也不像是凯勒布瑞恩如月光般天生的冰冷淡漠,更像是……他所有的感情都已经被烧成了灰烬,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东西能触动他半分。
大概,除了泰丝——但他绝不会让他再靠近泰丝。
才稍稍放松一点的脑子,很快又被沉甸甸地塞满。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无意识地走到了家门口。
斯顿布奇这栋两层楼……不,现在已经有三层的小楼,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成了最让他安心的地方。
这会儿家里并没有人,他还是推门走了进去。去维萨城之前他在衣柜最底下藏了些东西,正好趁着没人赶紧翻出来。
那可是他躲躲藏藏,努力避开伊斯的眼睛画出来的戒指的设计图!
用一枚宝石戒指束起的纸卷还好好地待在原处,但摸出来一看,他就知道它已经被动过,而偷看了它的那家伙,甚至都不耐烦再把它好好地卷回去!
脸颊鼓了鼓,又无可奈何地扁掉——他能怎么样呢?
迟疑片刻,他又把他刚才碰到另外几个纸卷摸了出来。
即使早已决定置之不理,碰触到那三个卷轴的时候,还是有一丝丝的寒意从指尖钻进心底。
他不可能忘记藏在卷轴上蜿蜒的线条里的,那三个来自过去或未来的警告:
“杀了斯科特。”
“别告诉伊斯。”
“别相信尼亚。”
连费利西蒂都相信那是某种预言,他又怎么可能如他所希望的那样,当它们并不存在。但至少现在,他已经能更加冷静地面对它们。
泰瑞说,他所知道的“未来”,已经被改变。
他没说,但埃德能猜出来的是,在那个“未来”里,他可能真的杀了斯科特——那应该,也是可以被改变的吧?
而留下这些卷轴的他,到底是哪一段时间里的他?或者,到底是不是他?
他现在其实已经有办法从被扰乱的时光之河里,找到他想要的答案。问题是,他还需要这么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