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黑色里,数尺之外,躺在一片如水晶般簇生的石柱间的冰龙,白得像是在发光。
埃德欣喜若狂地扑过去,却在靠近时小心翼翼地收住了脚步。
冰龙像是在沉睡。它用双翼包裹着自己的身体,连头都藏在翅膀下面——可它破损的左翼几乎被撕成了两半。
埃德瞪着那道巨大的伤口,瞪着冰龙脊背上另一道不长却更深的伤痕。那背上长长的棘刺都折断了许多,脱落的鳞片下露着一片片淡红的嫩肉,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愧疚和恨意几乎要撕裂他的心脏。他其实从未想过要杀掉九趾,即使他把他当成祭品,让他差点就死在深海之中,可那到底是……拉弗蒂。
但现在,他真真切切地觉得,那个疯子,也许还是死了的好。
他小心地伸出手,尚未触及冰龙的鳞片时便意识到,它或许并不需要他的治疗。
它的确是在发着光。
柔和的光芒覆盖在它的身体之上。那些可怕的伤口并没有流出一丝鲜血,反而以几乎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地愈合。
埃德吐了口气,收回手。仿佛某种直觉……他知道,现在,他不该打扰它。
他坐了下来。瞬间不知跨越了多远的距离的晕眩感……意识被展开到无限的晕眩感,这会儿才几乎加倍地涌了回来。他摇摇晃晃地坚持了一会儿,一头倒了下去。
醒来时眼前一片明亮,他恍惚觉得是天亮了……所以这里的天是会亮的吗?
他清醒过来,连连眨着眼,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光,不是阳光,而是冰龙的翅膀……他不知什么时候钻到了冰龙的翅膀下面。
——像只钻在老母鸡翅膀下的小鸡仔。
他呆呆地想着,嗤嗤地笑出声,真心觉得有点好笑……也有点尴尬。
冰龙一动不动,似乎并未被他的笑声吵醒。他安静地躺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倒退着爬了出去。
冰龙身上的伤口几乎已经完全愈合,新长出来的鳞片是半透明的,精致得像是工匠耐心研磨出的宝石的碎片。他惊叹着欣赏了好一阵儿,甚至忍不住偷偷地摸了摸,冰龙也还是没有醒过来。
但它的呼吸是平稳的,心跳沉重而有力。埃德蹲在它的鼻孔前反复地确认过,才稍稍放下心来。
而天果然没亮。星空是另一个世界里看不到的璀璨,他眯着眼仔仔细细地看着,再一次确认他最初的判断——这些星星与另一个世界里的大致相同。
在另一个季节,它们会出现在另一边……所以,准确地说,他们并不是在另一个世界里,而是在世界的另一边,真正意义上的“地底”?可他们不是往下掉的吗,怎么会落到另一边的地上?不是应该掉进另一边的天空里才对吗?这里没有太阳和月亮吗?那另一边的太阳和月亮到底是什么?……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争先恐后地钻出来。他并未留意到无声地探到他脚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