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整个森林里离天空最近的地方。
“不了。”帕纳色斯十分干脆地回答。今晚他的选择无论是对是错……都还是尽快结束为好。
他们原路返回。快要到达塔底时,帕纳色斯却再次放慢了脚步。
他听见越来越清晰的沙沙声。那原本感觉犹如细雨般的声音,此刻听来却更像有一群虫蚁快速地从他们脚下爬过……又像是有什么东西穿行在石壁之间,坚硬的鳞片摩擦着岩石。
“……这声音,”他问,“也是我生出的幻觉吗?”
“不是。”佩恩的神情有些微妙,“我也能听见。”
“那么……为什么我们明明是原路返回,却好像走到了另一条路上呢?”帕纳色斯的语气同样微妙,“幻觉?还是走错了路?”
无声之塔里的路并不规律,彼此相通的走廊更像自由生长的藤蔓,如果不熟悉的话,的确很容易迷失方向——可是走过的路,他绝不可能记错,即便是被这见鬼的光所包围也一样。
“我们并没有走错。”佩恩看着眼前向下伸展的阶梯,语气平静,“是路错了。”
帕纳色斯沉默片刻,轻声笑了起来。
“有趣。”他说。
佩恩看了他一眼。
他没有从这个除了一双尖耳之外,连装束都更像人类的精灵脸上看到猜疑,愤怒……或羞愧。
在那短暂的混乱之后,鹿角森林的统治者迅速恢复了他的冷静与敏锐,金中带绿的眼睛里跳跃着的,是面对挑战……和危险时的兴奋。
“我还以为他们不敢对你动手。”他说,“至少不会是用……这么直接的方式?”
“也许他们找到了可以代劳的手。”佩恩回答。
“……我吗?”帕纳色斯挑眉。
几乎是同一个瞬间,有什么尖锐而无形的东西划破空气,从他身边掠过,直刺向佩恩。
然而他没动,佩恩也没有。他们沉默地互视,在他身后,鹿角森林最优秀的弓箭手张臂引弓,拉开的弓弦上不见箭矢,唯有一声清响呼啸而上,宛如实质,在走廊一侧上方纯白的雕像间,刺出一点夺目的殷红。
坚硬光滑的大理石裂开细缝,血色静静地蔓延开来,仿佛在浮雕中参天的大树上开出了一朵血红色的花,却不见伤者跌落,也没有听见一点声息。
而在佩恩身前,透明的盾牌骤然升起,银色光树伸展其上,在被击中的那一刻,泛开如水般的波纹。
跟随佩恩进入无声之塔的四个侍卫里,只有一个站开半步,抬了抬手臂,姿势轻盈如舞蹈,然后便敛目退回原处,仿佛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帕纳色斯抬头,只看见一丝血迹沿着墙壁上刻出的纹路无声地蜿蜒而下。
“……告诉我,总不会真是石头动的手吧?”他指向头顶那个被刺出的血洞,真心不解,“这座塔其实是活的吗?”
佩恩笑了笑。那笑容和煦如风,融化了犹如冻结般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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