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节哀顺变?”
雪儿一惊。
“不必了。”方嬛儿乐道,“他还有半个时辰才死呢,不对,不足半个时辰了。你呀,一会等他死了,再跟我说也不迟。”
雪儿即使知道自己此情此景下,应该收敛自己的神色,但方嬛儿的回答实在过于令她震惊,她雪白的小脸上还是冒出了恐惧。
方嬛儿瞧着雪儿的神情,眉毛动了动,她望向那口白色棺材,哼起歌来:
“硕鼠硕鼠,无食我麦!三岁贯女,莫我肯德。
逝将去女,适彼乐国。乐国乐国,爰得我直?
硕鼠硕鼠,无食我苗!三岁贯女,莫我肯劳。
逝将去女,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1
小花儿和其他几个守灵的女子听了,也跟着哼了起来。雪儿本身出自烟柳场所,对这个曲调本就不陌生,她怕被人怀疑,也跟着哼起了小曲。
方嬛儿目光瞅着雪儿呢,一曲唱完,又拍着手道:“诸位姐妹们,不如我们玩个击棺传曲的游戏吧!你们每人领一个字,从‘风花雪雨、日月星辰’里面选。我呢,来敲这口棺材,你们就唱小曲。我停下来,小曲唱到那个字,你们哪个人就得说一句乌有大师曾经说过的话,可好?”
小花儿第一个鼓掌:“好!我领‘花’字!”
另外好几个人都纷纷抢着选了字。
到了雪儿,只剩下‘辰’了。
方嬛儿扬起手掌,开始拍打棺材。
众少女一同唱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2
方嬛儿停了下来。
“月!”
其他的人纷纷笑喊。
雪儿身上密密麻麻布满鸡皮疙瘩。
这是一个诡异的灵堂,有一群诡异的少女,正在拍打着棺材玩游戏。
这里没有一个人悲伤,没有一个人沉痛、没有一个人与哀哭。
眼前这一群少女,快快乐乐的,哼着小曲;周围的人群,有忙碌的,有看热闹的,有嘻嘻哈哈的,但没有一个人阻止这群少女。
这里没有一个人做着与灵堂、下葬相关的事情。
雪儿望向那个领到“月”字的少女,只见她生得小家碧玉,相貌甚为清秀可人。
“乌有大师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好!”众少女又是拍手欢叫!
方嬛儿也笑,她眼睛瞅到了一脸懵比的雪儿,清咳了一声:“继续了!”
“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脱我战时袍,著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对镜贴……”*3
方嬛儿手一停。
“花!”
小花儿乐颠颠地站起来,大声道:“乌有大师说,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4
众少女又是拍手叫好。
雪儿隐隐有些不安:“我……我想去茅厕……”
方嬛儿笑得很是诡异,道:“莫要扫兴,你先玩完这一轮再去。或者,你先说一句,免得你回来了不认账,跑了!”
小花儿也头一个起哄:“不准走,就要到你了!”
方嬛儿继续敲着棺材:“咱们给这位小姐姐开个先例,只要她能唱出一个‘辰‘的曲儿,咱们就放她走,可好?”
雪儿眼神已经有些飘了,她心下惊骇,又万般紧张,怕自己贸然离开,会导致别人识破,便只好开口了。
“……申以日月指明星,星辰有翳日月移……”*5
方嬛儿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傅休奕的词,懂的人不多,想必这位姐姐亦是东杭名闺,可为何以往没见过你?”
小花儿笑嘻嘻地:“嬛儿姐姐,你确定你已经混进东杭名闺名单里了?遇到好事儿,你的屏儿姐姐可不会带上你。”
方嬛儿笑着骂了一句小花儿。
雪儿脸涨得通红:“我……能去茅厕了么……”
方嬛儿板着脸道:“你还没说乌有大师的话呢!”
雪儿冷汗都要冒出来了,方嬛儿又是扑哧一笑。
“逗你的,去吧去吧!”
雪儿松了口气,起身离开。
方嬛儿收回了笑容,耳朵听着小花儿骂自己的姐姐方屏儿,眼里却一直紧跟着雪儿的身影。
那女人,身姿体态都略带风骚,虽说在极力控制着,但方嬛儿一眼就看出,这女子和自己母亲是同一类人。
她放下心来,不再去怀疑雪儿了。
且说雪儿由于担心被人看出破绽,她迈着小步子,小心翼翼地从人来人往的灵堂黑衣人中穿行,又提心听着背后那群守火盆的少女的动静,见她们依旧拍棺唱曲,这才放下心来。
却不想,刚从一个诡异深渊爬出,她又掉进了令一个深渊。
她正面遇上了胡一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