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脉,时间越久就延伸得越长,因此被种进傀儡丝的修士十有八九都活不过一刻。而这个沧阳宗低阶弟子竟然能撑到这时,痛苦有多剧烈可想而知。
“咳咳!”长孙澄风皱眉示意其他人不要『乱』说话,尴尬道:“向小公子不愧是徐宗主爱徒,实在命大啊。”
所有人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都是:沧阳宗主收入门嫡徒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知道?
众目睽睽之下,徐霜策置若罔闻,但也没否认,只对宫惟道:“别动。”
不知道是不是宫惟的错觉,这两个字轻柔而低沉,仿佛竟带着微许温度。他茫然睁大眼睛想看清楚,但眸光已经很涣散了,尽管近在咫尺,也只能勉强看清徐霜策的侧面轮廓。
徐白还是很好看啊,恍惚间他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很多年前惩舒宫,那一个个被手把手教写字的午后,窗外浓荫蝉鸣声声,他也是这样抬起头来仰望徐霜策不动声『色』的面容。
那时候他年纪还很小,盘腿坐在徐霜策身前的软垫上,向后一倒就能靠进他怀里。徐霜策衣襟间传来雪后青松一样冷冽清淡的味道,他有时会忍不住扭头去闻,闻着闻着徐霜策会把他的头板正,说:“好好写。”
他的声音也是低沉而缓和的,让宫惟耳朵尖感觉发热。
只是那温度并没有维持很久。
因为一转眼间宫惟就长大了,他长成了徐霜策最不喜欢的模样。后来再回忆徐霜策的声音时,他首先能想起的只有冷酷、严厉和毫不留情的教训。
宫惟昏沉的意识中泛起一丝委屈,他嘴唇微弱地张了张,然而只发出几声气音。
徐霜策却注意到了,一手指尖仍然缠着那道发着光的傀儡丝,同时低下头在他冷汗涔涔的额头上贴了一下,道:“就好了。”
话音落地,他猛然抬手扬起,傀儡丝从宫惟眉心间彻底拔除,尾端猝断!
“啊!”
宫惟沙哑尖锐地叫了声,剧痛让他濒死挣扎,被徐霜策有力的臂膀一把扣住。同时傀儡丝疯了似地爆发出光芒,还想顺着宫惟的血气往他灵脉里探,徐霜策神情肃杀,指尖陡然蹿出纯金真火,迅速一烧!
整条傀儡丝被金火烧遍,终于在噼啪炸裂声中无力地垂直落地,失去了最后一点灵力。
周围神情紧张的医宗弟子同时松了口气。
然而那口气没有松完,有人狐疑道:“咦,那是怎么回事?”
只见火焰渐渐散去,被烧灼透的傀儡丝竟然没有灰飞烟灭,而是仍然一动不动地垂落在那里,只是通体变成了可怕的血红,在周遭青灰『色』的空气中反『射』出毒蛇般诡丽的光。
那血『色』光泽映在徐霜策眼底,沧阳宗主的脸『色』终于变了。
与此同时,宫惟鼻腔中缓缓突然渗出一道鲜红的血,随即猛地呛出一大口血沫!
“长孙澄风——!”徐霜策霍然起身。
几步以外的长孙澄风表情空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一刻只见徐霜策凌空抬手,手背青筋突起,钜宗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踉跄飞来,被他一把抓住衣襟,活生生拽到了面前!
徐霜策一字字道:“这不是普通的傀儡丝,是兵人丝。”
——毒『性』犹胜傀儡丝千万倍,长孙世家代代嫡传的绝杀之物,双元神兵人丝!
长孙澄风被迫近距离盯着眼前长长的血线,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能看见他连瞳孔都在急剧地颤栗。
“钜宗,”徐霜策冰寒的眼底带上了明显杀意,他说:“给我个解释。”
“咳——”
又一股热血从宫惟咽喉里直喷出来,小魅妖虚弱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这巨大的损伤,急剧衰败下去,闭上了眼睛。
周围众人惊慌失措,惊呼叫喊不绝,钜宗仿佛在失态地吼着什么,但宫惟其实什么都听不清了。他只能感觉到徐霜策的手按在自己眉心间,浩瀚如怒海般的灵力源源不断灌进体内,不计一切代价强行维持住了越来越弱的心跳。
“你不会死的。”徐霜策紧贴在他耳边低沉道。
局势那么混『乱』,但他的声音却仍旧稳定有力,每个字音带起的吐息都拂动鬓发,恍惚间宫惟觉得好像触到了徐霜策微凉的嘴唇。
你是亲了我一下吗?他想。
徐霜策说:“睡一觉吧。”
最后一个字带走了宫惟的意识。
周遭一切都在飞快旋转、离他远去,元神失重般坠向深渊,尽头闪烁着微渺遥远的光芒——
紧接着,时光尽头的风扑面而来,惩舒宫春末的阳光穿过树荫,斑斓照进敞开的雕花窗。
少年充满好奇地趴在窗台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桃花瓣,刚要送进嘴里,却被书案前的另一道人影探身拂掉了,皱眉道:“怎么又吃?”
宫惟天生脾气好,完全不恼,笑嘻嘻地一头钻回到徐霜策身前。这时他还没完全学会说话,仰着头含混不清地道:“亲……亲。”
徐霜策下颔向后微仰:“什么?”
宫惟盯着他削薄而好看的嘴唇,坚定重复刚学会不久的新词:“亲……要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