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其实我在哪里，孤身一人，客死他乡又有什么关系呢？万物在天地间生成，终归要化作虚无回到天地中，生死之事实在平常，何必连累他人，何须谁来永远祭奠我？”

    “我在这世间早已活够了，几经沧桑，饱尝人情冷暖，怎么算都不亏了……倒是你正是少年时，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历练去体会，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你不应该……”

    无支祁转过头还想跟落红雨说些什么，却看到落红雨单手撑着脑袋，在岩石上盘腿坐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哪里还在听他讲话？

    感情自己在这里自言自语了半天，她是一句也没听进去，无支祁不由得哑然失笑，遂摇摇头径自离去，还回湖泽深处闭关修炼去也。

    先前有落红雨和无支祁打斗说话的声音，偌大的山中倒也有些鲜活气，现下四处无人，清晨雾重，又显出这空山的空旷寂寥了，只听见些虫声鸟鸣，深山老林无烟火，冷清清无人问津。

    却不知另一边山上，斜月三星洞中，又是个什么光景？有些什么人在那里修仙论道或是演武练功？

    常言道一日之计在于晨，清早阳光刚刚洒落庭院，正是好用功的时候，平日里早有朗朗书声自院中传出，怎么今日什么声息也没有？

    凑近一看，也不见有人在大殿上温书习字，诵经念佛，又不见有人在演武场上舞枪弄棒，比武打斗，却全都齐齐的站在后院柴房外，围着看热闹。

    中间那个伤痕累累，鲜血淋淋，双手抱着一根碗口粗细的木棍在那里站着的，不是石猴孙悟空又是谁？

    旁边还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被他打倒在地的弟子，其中一个被打得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眼看就要不行了，另有一个左腿上还插着一截木桩，正抱着腿痛苦呻吟，可见孙悟空方才下手若是再重一分，恐怕这些人都要当场毙命。

    再看孙悟空手中的这根木棍并不十分光滑，上面还带着树皮，只怕是他被众人逼入绝路，情急之下将院中新栽的柳树连根拔起，当作防身武器来使，几番打斗下来，树根树枝具损，只余下这根树干还在。

    “你们十分欺我，一个个不把我当人看待，拿我当牛马使唤，这些也就罢了，今日竟然这般侮辱我，岂不闻兔子还有三分血性，狗急了也要跳墙！难不成不给你们几分颜色，你们就都当我是面团捏的吗？”

    “来啊！还有哪个不怕死的再敢上前来！法力高很了不起吗？家世好很了不起吗？入门早就可以欺负人了吗？俺老孙绝不怕你们，谁要是想欺负到我的头上，我就是拼死也要拉他做垫背的！”

    孙悟空还在那里叫阵，他的眼狠厉的盯着每个人，他将众人扫视了一圈，每个触及他目光的人都不寒而栗，向后瑟缩，明明他们比孙悟空功力高强的多，可他们居然感到害怕，他只是一只不会武功，不懂法术的石猴而已啊，这是为何？

    他们从未见过这么不要命的人，他好像不知道痛一样，他每次攻击都是奔着玉石俱焚来的，他像一只嗜血的野兽一样疯狂进攻，他根本不怕死，他战斗时全然是个疯子。

    “孙悟空你个没爹妈生养的野种！你给我等着，我父王不会放过你的！你就等着被株连九族吧！”

    那个左腿受伤的弟子被他的小跟班扶起来，不知道喂了一颗什么丹药，缓过劲来，便又开口朝孙悟空叫嚣。

    “呵，不知死活！看来刚才俺老孙下手还轻了些，你竟然还有力气找死！”孙悟空转过身看向那个肥头大脸的弟子，冷哼一声，直接抡起树干向那个弟子砸去。

    眼见那根树干就要落在那个弟子头上，就在众人以为那个弟子，顷刻间便要脑浆迸裂，命丧当场时，却只见树干被人使法力在半空中定住，任凭孙悟空如何使劲就是砸不下去。

    “孙悟空快快住手！”

    “孙悟空休要放肆！有什么事好好说！”

    这说话的是两个急匆匆赶来的仙童，正是孙悟空拜师那天来给他开门的那两个，孙悟空因此识得他们，便依言停手，其他众弟子也不敢造次，只在一旁远远躲着看，剩下几个肇事者在那里站着听训。

    原来近几日须菩提祖师受老友邀约，说是有要事外出云游，毕竟不知几时是归期，只留下这两个班辈大的仙童料理洞中诸事，督促众弟子温习功课。

    教院里没有祖师坐镇，一众弟子亦懒散了许多，有告假回家的，有躲懒在树下打牌的、睡觉的，有不听课业偷溜下山吃酒玩闹的；两个仙童拿众人无法，呵斥了几回无人听劝后，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顾着自己的功课要紧，不想多费口舌管众人的闲事，只是随他们胡闹。

    这些好逸恶劳的弟子中不乏欺生怕硬的顽劣之徒，常常仗着自己入门早，占着辈分高的便宜，欺压新入门的弟子。

    今天实在是他们欺辱这只石猴过火，险些惹出人命来，早有胆小的弟子偷偷跑去找两位仙童报告，这才惊动了两人出来查看事情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