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告诉他你当年为了他病了大半个月,喝多了整晚整晚喊他的名字,发着烧还要去租的房子等他,把摩托卖了给他凑路费,三年五年过去了还在为了他失眠,为了他连亲妈都能决裂。这些事你一件不漏全告诉他,承认自己爱他爱得不能自拔,问他愿不愿意重新跟你在一起,这很难吗?”
画布一张张全都重新框过,因为保管精心,除了颜色微微发暗以外没有任何瑕疵。像蒙尘的感情,饱经风霜岁月洗礼,反而多出一份曲折的动人。
谢思昀还在吼:“厉醒川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的尊严值钱凌意的尊严就不值钱?为什么他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找你,你就不能放下身段去找他!就算是他拒绝跟你从头开始,那又怎么了?你厉醒川被人拒绝一次是会少块肉还是会没命?”
发泄完他斜着栽倒在沙发上,“这次再不听我的,你肠子悔断了我也不会再管你。”
接着就迷糊过去。
厉醒川伸手拔掉思昀指间的烟屁股,摁熄在烟灰缸。静了一会儿后,他把箱子收到角落,把画上不小心落上的烟灰吹散,然后才走到阳台沉默地抽烟。
浓浓的夜色里,几家未眠的灯火陪着。
烟雾慢腾腾地盘旋而上,很多回忆不经允许涌进脑海。原本以为已经忘掉的事,那些缠扰不清,那些耳鬓厮磨,不计后果的承诺,混着烟味和深夜的冷冽,全部化为医院病床上那个清瘦的身影。
五年须臾而过,说没有怨恨谁信。
凌意越是不主动解释,厉醒川越是介意当年的不辞而别。当年他还是个大学生,第一次明白真正爱一个人的感觉,这份真心就被对方踩得粉碎。
整整三天,厉醒川没有再联系凌意。
三天后他开车出门,后备厢放着那箱画。
正值中午,不过天色有些阴沉,乌云密密层层。车停在离住院部最近的位置,他抬头看了眼四层,然后才拿箱子锁车上楼。
从电梯出来,路过收费大厅,那里人声鼎沸大排长龙,几台自助缴费机并排在角落。走过几步他又停下,回身来到机器前,插卡查了一遍医院账户里的余额。
之前分两次一共存了55万,手术加住院、康复护理,到今天还剩28万。
他又补了20万进去。
就跟从前一样,他话不多,但永远愿意尽全力照应凌意的生活。只不过凌意这个人很独立,以前就是宁愿打工也不花他的钱,今天恐怕也一样。所以他直接就把钱存到这张卡里,医院的一切费用都从卡上划。
在这种地方抱着装满画的纸箱,想不引人注目都难。路上有人好奇地往里看,还有好事的问:“这画是你买来装病房的?”
厉醒川想起捡画的那一天,打车回到宿舍,老幺也是这么问他的。
“二哥,这些画是你买来装饰咱们宿舍的吗?”
当时厉醒川没理他,只把箱子往谢思昀桌下一搁,对他说:“老三回来了告诉他画是我的,让他替我好好收着,我过段时间回来取,少一幅都不行。”
老幺笑嘻嘻的:“我知道了,这是凌意画的。”
谁都看出来他只紧张凌意。爱屋及乌,也紧张凌意的作品。说不定心里头还觉得以后凌意能成名成家呢,成个什么国际大师,在人才辈出的画坛占据一席之地。
算了,懒得嘲笑他,情人眼里出西施。
离病房近了,一点淡淡的笑声吹散回忆。厉醒川敛起神,抱紧箱子走过去。
大概是因为阳光不够好,所以房间里大白天也开着灯。凌意背对门口,双手反剪,正微微俯身注视着什么东西。
虽然看不见正脸,但能感觉到他是笑着的,因为身后的手指正轻轻互相勾动。
绷了一路的神经就此松弛,厉醒川要走进去。
下一秒却听见他喊:“程医生,你过来看。”
脚步刹住。
程开霁从视线死角走出来,全副注意力都在凌意身上。他也跟着俯身,侧脸温和,“看什么。”
“你看这条。”凌意嗓音很浅,浮在空气里,飘到门口,“它好像特别喜欢这个光,我一开灯就游过来了。”
“是么,我试试。”程开霁似笑非笑,反复扳一盏照明灯的开关。
两人面前的小小水族箱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扳了几下他还不停,凌意“诶”了一声,轻拍他手背,“别折腾它们了。”
动作并不逾矩,却显得格外刺眼。
头挨头,正说着话,门口却传来咣啷一串声音。
转身一看,看见被人扔下的纸箱。
“哪来的画。”程开霁问。
都是自己的东西怎么会不认得。
凌意愣了一瞬,马上快步走过去,匆匆一暼就往外追:“醒川——”
远远的看见一个穿深色外套的高大背影。
“醒川!”
他竭力追赶,但身体状况实在太差,没多远就开始捂着心脏喘气。程开霁后来居上,越过他大步往前面追,最后在收费大厅把人截住。
“厉醒川!”
转身的那一瞬,厉醒川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众人惊呼不已。
这一击来得猝不及防,厉醒川毫无准备,头登时被打得歪向一边。但他毕竟是军营出身,看清出手的人是谁以后,当即要扬臂反击——
“知不知道这几天他一直在等你?”
拳头生生停在半空。
当着周围许多围观的人,程开霁沉声质问:“来了又走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全身怒气高涨,斯文人也有被逼急的时候。
厉醒川压着火,面色铁青:“我警告你,少管我们的事。”否则就算是凌意的主治医生他也不再客气。
“我要是凌意绝对不会选你,你对他根本没有感情。”
话音刚落衣领就被人揪紧:“说了少管我们的事,你知道什么。”
程开霁脸色越涨越紫,胸膛沉重喘气。
冷冷盯了他半晌,厉醒川松开右手。
转身之际听见身后道:“至少我知道凌意坐过牢。”
脚步猝然停滞!
“他坐过牢,不是一两个月,是三年。”程开霁一字一顿,“还有他的手,被人打得拿不了笔,当年是我——”
话还没有说完,忽听不远处有人急切呼救:“大夫、大夫!快来!这儿有人晕倒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