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他,“疼就喊。”
凌意双唇紧抿成一条线,硬是没再发出一个音节。
长久的折磨过后,夜渐渐深了。护士走的时候关了灯也关了门,厉醒川出去洗手,脱下的外套随手扔在椅子上。凌意浑身像从刚从水里捞出来,后颈一片濡湿。
不多时,厉醒川回来拿外套,穿衣服时听见侧蜷在病床上的人低声道:“今晚谢谢了。”
他拉上拉链,没理。
“小时候我见过你。”凌意瘦削的背凸出脊骨的形状,“七岁的时候,当时你没看见我,我记得你骑一个深蓝色的变速车。”
那次是凌母带凌意来的,母子俩在旧党校门口守了一天,最后尾随吴仕千回到近在咫尺的小区,见到了跟他汇合的厉微母子。
彼时的凌意并不完全懂得这些事,只记得那天等得腿都酸了,肚子饿得咕咕叫,妈妈却始终不肯走。那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凌素慧来找吴仕千,尽管最终没有相见。
“我那个时候就在想,你好高啊。”他声音很低微。
“你到底想说什么。”厉醒川冷静地看着他。
凌意沉默片刻,缓慢地翻了个身,抬眸的样子显得有些固执:“我的事你别告诉别人行吗?就当这些事没发生过就行了,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面。”
他指用一半的肝换来五十万的事。
厉醒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既然觉得不光彩,当初又何必答应。”
凌意脸色苍白,嘴唇动了动:“这是我的事。”
—
这一夜两人各自回到自己的世界。
几天后厉醒川再来医院,手里提了几个塑料饭盒。一进继父的病房,他妈皱眉,“不是跟你说我们俩吃过了,不用你买了吗?”
“中午跟同学吃剩的,带回去喂狗。”
“别离那些流浪猫流浪狗太近,当心细菌。上回你脖子上被抓成那样,还不知道长点教训?”
继父吴仕千不知道在浏览什么机要,视线粘在手机上,丝毫不关心他们娘俩说什么。
“一会儿你去把隔壁的住院费结一下,之后我们不管了。”厉微刻意当着吴仕千的面说这个。
“他能出院了?”厉醒川问。
“钱也拿了,线也拆了,还住下去做什么。”厉微翘着腿,鞋头敲床架,“早点打发他走,咱们也少一桩事,难道还指望他留下来尽孝?”
吴仕千手指一顿,仿佛聋了,没发表任何意见。
病房里一股刺鼻花香,全是吴的下属送来的。厉醒川又坐了几分钟,起身往外走。
厉微问:“这就走了?”
“下午还有课。”
离开这间病房,转身去了隔壁。
凌意的确可以下床了,正在收拾东西。看来不用任何人赶,他很有自知之明。听见声音,一对清澈的眼睛从衣柜门后望过来,“你怎么不敲门?”
厉醒川走过去,将一沓证件丢在床上,身份证、医保卡、病历一样不少。
从答应做手术起,厉微就以替他办手续为由将他的证件扣下了,到今天才舍得还。凌意一看,迅速收进包里,又把自己的衣服从柜子里拿出来。整理到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严肃地问:“住院的费用你们交过了吗?”
“没有,”厉醒川撇他腹部一眼,“拿你另一半肝换。”
这人态度一直是这样,话是能省则省,不能省的也都不中听,凌意已经习惯了。他也不再多问,反正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大不了就闹得人尽皆知。
再收拾下去,却看见床头的桌子上放着外卖盒。他看看塑料袋里蒙着热汽的盒子,又看看厉醒川,“给我买的?”
满脸的难以置信,连眼睛都亮了几度。
插在夹克口袋里的手指摸到餐馆给的小票,厉醒川无声地叠成方块,“带回去喂狗的。”
凌意先是一怔,紧接着脸颊火烫,咬紧牙不再开口。
厉醒川没再理他,证件送到了也就走了。等他离开后凌意收拾好所有的东西,去办出院手续之前最后检查了一遍,结果又注意到桌上被落下的狗饭。
纠结半晌,他解开袋子,发现里面是一碗米粥、半条清蒸鱼,还有两瓣白煮蛋。
—
当天厉醒川也没什么别的事,回学校后去给谢思昀的话剧社帮忙搭舞台。十点多返回宿舍,还没有换衣服,手机就急匆匆响起。
是个座机号码。
他接起来,听见对方问:“你是厉醒川吗。”
“我是,”他脱下鞋,“你哪位。”
“我这里是西区公安局,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凌意的人?”
厉醒川顿了一下,将手机拿下来再度确认了一遍电话号码。
对方重复:“你认不认识凌意?”
“认识。”
“那你现在过来一趟,有些情况我们需要向你核实。”
他瞥了眼刚脱下的运动鞋,没怎么犹豫,又重新穿上,“他犯什么事了。”
“敲诈勒索。”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