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想我,无所谓了,随便他吧。”
他妈妈动作不由大脑支配,无意识地拧了一下他的脸,下手很重。
他嘶了一声,语气软下来:“对了,他有孩子了。叫小树,挺可爱的,是个男孩儿,已经快四岁了,站起来差不多能到我的腰,以后应该也是个高个子,像他爸爸一样。”
他脸上的笑容很勉强,五官已不像自己的。
“人真是……慢慢都会变,他以前说他不喜欢小孩儿的。”
忽而安静。
没人说话,长久的沉默,起码有五六分钟那么久。
随后凌意将脸完全地伏上去,整个人环抱住妈妈的膝。一开始只是低声的呜咽,后面慢慢变成抽泣。
他妈妈还在拧他的脸,像对待仇人一样。他疼得满脸是泪,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量说完了最后一句想说的话:“我猜他真把我忘了。”
—
陪妈妈吃完午饭后,凌意离开房间,洗了把脸,来到护士所在的休息室。
“葛护士,耽误你几分钟。”他在门口站着。
小葛护士本来就对这个清秀的男人有好感,这会儿扭头一看,只见他发梢带水,眼底湿润,逆光中整个人透出脆弱的神情,更是莫名愿意与之亲近。
她迅速擦了下嘴,盖上外卖走到走廊,还不忘顺手掩上门。
“怎么啦凌意,是不是阿姨哪不舒服?”
“没有。”凌意抿了抿唇,目光敛得很低,“葛护士,最近那个人没有来过吧。”
小葛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她立刻前后左右看了看,然后才摇了摇头,“没有,你放心吧,我们这里24小时有监控,如果有人来过我一定知道。”
“没有就好。那我不耽误你吃饭了,下周再过来。”
凌意转身离开,还没走多远,忽听到小葛在后面喊他,“凌意!”
他转过头去。
“你自己也要小心啊,”小葛指了指脖子,“小心再小心,那个人是疯子。”
明明在一般人眼里,坐在病房上的、凌意的母亲凌素慧才是疯子,但她却说,那个人是疯子。
凌意眼神微露感激,轻轻颔首,“谢谢,我会小心的。”
—
大约一小时后,他打着一把超市摇奖送的折叠伞,提着电脑包走进帝景。
空气中雨丝缠绵土腥弥漫,冬雨夹在风里从四面八方袭过来。虽然雨势不大,但像化骨绵掌,走久了衣袖裤腿照样湿透。
到了厉醒川家楼下,他仰头望向高层,隔着雨幕一层层数,数到第八楼,默然地看了一会儿。
醒川应该在家吧,约的是下午两点。
前一天不欢而散后,他跟江昊隐晦地表达过不想再跟这个项目。原本江昊是答应了的,大概也是怕真惹出事,但到了晚上,不知道为什么又反悔了。
电话里江昊兴高采烈地说,厉醒川给他介绍了一个大项目,目前这个小的他分不出精力再跟进了,全权交由凌意负责。
凌意没问是什么大项目,毕竟不管是什么都不会给他分成。他只是想不通,既然醒川讨厌自己,又何必还让自己继续做这个项目呢?换个设计师对客户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大概折磨得、发泄得还不够。
头顶的伞布发出沙沙的响声,他站到两点差五分,本打算上前按铃,单元楼却正好有住户出入,于是便借了光。
坐电梯上去,只见厅门大敞。凌意自觉套上鞋套,站在玄关敲了敲门。
没人应。
醒川人呢?门开着,总不能是出去了,也许正在打电话。
等了一两分钟还是没动静,刚想退到外面,就见房子主人一身深色浴袍从里面出来,湿发梢还在往下滴水。
凌意僵住。
两人视线一对上,厉醒川蹙眉停住脚步。
凌意低声解释:“我看门开着,就直接进来了。要不我——”
说到一半忽然发现厉醒川赤脚踩在地板上。
“又忘了拿拖鞋?你别动了,我去帮你拿吧。”从前这个人就这样,不分春夏秋冬,回家脱鞋进浴室冲凉一气呵成,洗完了才想起拖鞋还在外面。
凌意的身体像有肌肉记忆,自觉转身去玄关的鞋柜取了双鞋出来。回过身来,发现厉醒川冷淡地看着自己。
走动时一次性鞋套发出的咕叽咕叽的响声,一开始觉得没什么,现在却令人尴尬。
他在厉醒川的注视下蹲下来,什么也没再说,只将一双拖鞋很整齐地摆好。
还没来得及起身,就听见头顶传来漠然的声音:“你连鞋是大是小都分不清?”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