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在他视线里消失了好几个月的人。
殷淮眼底泛冷。
齐轻舟站在后边呼吸不畅,默默地看着柳菁菁越作越死:“督主又不是不知道,殿下这人吧,对人好是真,没心没肺也是真,我若是不快些完成任务,回京中上赶着巴着他,估计不出三月半载的,他就能把我这号人忘道九霄云外去。”
柳菁菁剑抱于胸前,笑意盈盈:“您说是吧,督主。”
殷淮垂眉敛目,机械地勾了勾唇角,轻声附和:“是啊,殿下忘性大。”
柳菁菁默默翻了个白眼,无视身后强烈谴责的目光,不死心,非得再加一把火:“不过督主,您放心,在下有督促殿下好好读书,那日还跟他商量着,既然督主您请辞了,要不就再找个老师。”
“殿下觉得我说的有理,他属意翰林院的赵士郎,夸他长诵文采好,引经据典又言之有物,又夸他貌若潘安,风骨磊磊,乃读书人之楷模,连着几日上门求教,我看那赵士郎性情也温和,两人十分投机——”
“柳将军!”殷淮倏然笑了一下,面容目光都是与微笑不相称的沉静,眼角映出化不开的阴冷,浓稠得一滩墨:“你与本督说这么多作什么?你是来打仗的还是叙旧的?”
“本督对京中之事并不关心,”殷淮一沉下脸,那股子阴冷的戾气和傲倨的威严就彻底显出来了,让人记着他还是那个生死予夺的九千岁。
柳菁菁心中咯噔一声,脊背莫名发凉,可是一想到身后站着齐轻舟,又觉得方才一顿卖力的演没有白费,咳了一声,道:“抱歉,属下一提起殿下就没忍住,若是叨扰到督主,还望见谅,属下先行告退。”
一群人呼啦啦地近来又呼啦啦地出去,像退潮的潮水,宽阔满当的营帐瞬间空荡荡的,殷淮清晰地听见心底细小的声音,像一片完整的凝雪冰块儿从某个不清晰的地方出现了裂痕,越扩越大。
明明知道不过是小丫头片子的激怒之语,心烦气躁犹如淤泥拥堵,又似暴洪倾斜,向来引以为豪的自制力没能在这无人的一刻继续起作用。
殷淮自嘲一笑,闭上眼,捂了把脸,他跟柳菁菁在那儿云淡风轻,可到底有多想那个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骗不了自己。
片刻,殷淮睁开眼,麻木站起身,不料长袖一扫,案牍上的瓷杯、印拓和地图全被挥至地上,七零八落。
精心排布、插满小旗子的沙盘也一片狼藉,骤然惊落的清脆声响在空荡荡的营帐里回荡,格外刺耳,甚至有点儿惊心动魄的意思。
良久,一道熟悉得不敢令人置信的声音传过来:“掌印为何恼怒?”
那声音静中带软,像盛京五月宫门口边卖的槐花糖,沁出一丝糯糯的甜。
营帐的角落居然还有个人!
殷淮猛然抬头,警惕又期待的眼神形成一张铺天盖地的锋网紧紧锁住面前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齐轻舟顶不住压力,慢慢卸下了军盔,漆黑的瞳仁往四周乱瞟,细声嗫道:“听说你受伤了,我、我就是来看一眼。”
殷淮阴鸷锋利的狭眼毫不掩饰地盯着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像一支蓄势待发的弓箭。
齐轻舟更紧张,把苍白的下唇咬得彤红,退后一步:“你、你不要生气,我不会打扰你的,我回去当差了。”
说完就跑,转身的瞬间一股巨大的臂力将他拦腰拽了回来,背后随之紧紧挨上一堵炽热的肉墙,久违的冷香铺天盖地包围着他的鼻翼和思绪。
低沉喑哑得快要烧起来的声音直直撞进他的耳朵里:“齐轻舟!”
“你又胡闹!”
殷淮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责备,下颌线条紧绷的程度显示出心中的盛怒。
他很少连名带姓地叫齐轻舟。
但他是真没想到这个不要命的小祖宗能追他追到这儿来。
哪个皇子亲王主意能跟他这么大?简直就是个小疯子!
盛京到南港的路诡谲颠簸,山转水路凶险穷极,乱军出没的高发地段,流民兵匪出没其中,柳菁菁那点功夫和作战技术他根本看不上眼。
齐轻舟没有经过专业的作战训练也没有任何经验,怎么能混入军中跟来战乱之地?
作者有话说:
嗐,在美人面前永远软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