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的一日。
青碧草木繁盛,繁花初开,潮涨河溪,京州之地有探亲访老、摆百家淮、游彩仙、许河灯的习俗。
宫里也热闹,张灯结彩,皇后将国丈与一品夫人接进来,还有她的侄女、太子的表妹。
丞相近来办好了滨江水渠事宜,皇帝也给足外戚面子,设了家宴,嫔妃皇子公主列座,皇后风宫威仪尽显,太子一时风头无两。
皇帝最擅制衡那一套,近来齐轻舟正式封王赐号,朝上不少人嗅出了点不同寻常的味道,这下便要赶紧抬一抬太子这边以防一家独大。
丝竹笙乐,觥筹交错,看着两鬓斑白的国丈享尽天伦之乐,齐轻舟心头发酸。
他也想外祖父了。
皇帝猜忌心重,当年对不住陈贵妃也心虚,一度认为陈氏一族对自己有异心,总盯紧齐轻舟与外家的往来,他倒无所谓,就是忌皇帝拿老人与他两位戍守边疆的舅舅做文章。
他的外祖父,陈国公,三朝元老、两朝帝师,月明佳节,百家团圆,竟落得这么个无人相伴伶仃孤苦的凄凉境地。
举族忠良,膝下两子皆戍守边疆保家卫国,幺女香消玉殒折命于深宫,孤孙困于宫闱不得相见。
齐轻舟心酸,不自觉就喝多了几杯。
贴身宫人劝阻:“淮王殿下,可要解酒茶?”
近来殷淮都在刻意为齐轻舟立威,早前几个别宫里的下人许是喊习惯了,请安时说的依旧是“七皇子殿下”。
齐轻舟自己都没反应过来,随口就应了,站一旁的殷淮却让人掌嘴五十下。
自那日后,宫中再无人口误,谁见到齐轻舟不恭恭敬敬道一句:“请淮王殿下安。”
齐轻舟面色潮红,神情恍惚。
殷淮坐在堂上,远远瞧着他的醉态,想起影卫曾经报的殿下三番两次借机经过国公府而不入,心中暗自叹了声气。
怎么回的宫齐轻舟毫无印象,次日醒来一番洗漱出了房门看到会厅堂摆了满桌礼品。
饶是见惯好东西的他也不得不承认都是些难寻的佳品。
他问宫人:“谁送的?”
殷淮权高位重,每日上门送东西的人不计其数,但也不是谁都能送得进这扇门。
人还没来得及答话,一道慵懒散漫的声音就从门外徐徐传进来:“是臣准备的。”
齐轻舟回过头,诧异问:“掌印今日要探访亲友?”
殷淮嗤笑一声:“臣没有亲友。”
又说:“但殿下有。”
齐轻舟一愣,对上他了然的神色,抿了抿嘴,过了几秒才轻声问:“可以吗?”
殷淮漫不经心撇了撇天青色宽袖:“有何不可?”
若是学生在他门下还要受这个委屈,那他这个老师不当也罢。
别人有的,他的小皇子也要有。
见他不决,殷淮又道:“想去就去,怕什么?”
齐轻舟犹豫,殷淮马上又说:“臣亲自送殿下回去。”
齐轻舟冷笑:“他不会让我去的。”
殷淮拉他去用早饭:“有臣在。”
听殷淮说可以,齐轻舟面上终于爬上了些笑意,殷淮说行就一定能行,他兴冲冲跑去翻那满满当当的礼品,竟比昨夜皇帝赏国的还重,得出来是用心挑过的、适宜老人的物件与补品。
他有些感激地看向殷淮,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忧他所忧、念他所念、急他所急。心湖仿佛忽然生出一株喜悦的莲,甚至能听得见花瓣蹦开的声音。
殷淮给他舀了粥,等好半天不见人过来,对上一双巴巴的黑眼睛,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评价他:“殿下也太容易感动了。”
齐轻舟目光灼灼望着他不说话,殷淮翘了翘唇角,觉得他实在像一只养熟了就朝主人摊开肚皮的小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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