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院子中官员虽多,达官显贵也有多人,但真正能与杨家扳一扳手腕的只有李瑁。但李瑁此刻正被杨玉环拉住了手,不准他上前求情。
一边是七品的县令,一边是与杨家的关系,李瑁自然不难做出选择。
他久居上位,也见惯了官场上的取舍,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愣头青,他在杨玉环的拉扯下便扭头往园中走去。
不过这中年男子虽然看似儒雅,倒也是个硬气的汉子,面对即将到来的重责非但没有半点畏惧,反倒高声笑道:“若是能叫天下看清这妇人的嘴脸,我张巡何惜一死,滨之老弟勿急,为兄陪你来了。”
众人看着眼前的场景,似乎已经能够定论这中年男子的结局,无论他此次是被打死好生打残,开罪了杨家,他的仕途和前程都算是彻底毁了,他与死了已经无异。
但就在众人,包括当事人自己都觉得在劫难逃的时候,李瑁却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听到了一个叫他心头一动的名字张巡。
绘像凌烟阁,赠扬州大都督,邓国公,李瑁熟悉唐史岂会不知道张巡的名号。
“以疲卒数万,婴孤墉,抗方张不制之虏,鲠其喉牙,使不得搏食东南,牵掣首尾,溃梁、宋间。大小数百战,虽力尽乃死,而唐全得江、淮财用,以济中兴,引利偿害,以百易万可矣。”这是《新唐书》中对张巡的概述。
守雍丘,转宁陵,死守睢阳,最后与城同亡,张巡和许远一样,都为大唐的中兴立下了汗马功劳。
张巡虽是进士出身,算是文臣,但他自幼熟读兵书,对兵法之道有着极深的研究,甚至比起绝大多数寻常的武将还要优秀上许多,可谓儒帅。
这样一个对大唐忠心耿耿,文武双全的臣子,李瑁岂能坐视不理?
李瑁刚刚转过身来没走几步,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他低着头,看着杨玉环笑着摇了摇头。
杨玉环对李瑁知之甚笃,她从李瑁地眼睛中便能看出李瑁地意思,这个人他是救定了。
他也不知道李瑁为何会突然改变心意,但他知道李瑁已经决定了。
李瑁走到杨玉珠的身边,先是摆了摆手,示意杨府的家奴放下张巡,接着又道:“玉环有孕在身,实在不宜见血,不知八姐可否给本王一个面子,放过他一马?”
杨玉珠没想到李瑁竟会当场与她为难,面色稍显不悦,问道:“殿下这是何意?难不成殿下要为了一个外人连自家亲情都不顾了吗?”
李瑁摇了摇头笑道:“哪里的话,这张巡破坏八姐喜宴,自然是罪该万死,但他毕竟是朝中官员,理当由大理寺和刑部责罚,八姐自己私下责打,恐怕于理不合吧。”
杨玉珠一朝得势,无法无天惯了,她甚至连刑部尚书章仇兼琼都不放在眼里,有怎会担心一个正七品的县令?
杨玉珠道:“刑部?交给刑部管什么用,他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叫我丢了面子,我岂能轻易放过他。”
若是寻常官员,李瑁或许可以忍让一二,但张巡,李瑁绝不会坐视不理。
李瑁忍者心中的怒火,强笑道:“这张巡左右不过是个七品县令,算不得什么角儿。八姐府邸新修,想必手头周转也不甚宽裕,本王就用十万贯买他的命,还望八姐笑纳。”
说完,他拉着杨玉环的手,走到了秦国夫人府的家奴面前,以不容置疑地语气淡淡道:“松开。”
李瑁地语气虽不激烈,但却听得家奴们周身一颤。
李瑁久居上位,积威已久,更何况李瑁手中还攒着十多万条人命,这些家奴谁敢开罪,于是面面相觑地看了几眼,都丢下了手中的棍棒,松开了张巡。
李瑁转过身去,对杨玉珠拱了拱手道:“多谢八姐承情,李瑁感激不尽。”
说完,只留下气地发颤的杨玉珠在原地,而他则带着张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