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位上晒太阳。
方怀小时候来过这里,他很清楚的记得。那时候这里还没这么破旧,一闭上眼,还能听见当时的人声鼎沸、说笑声……
他甚至记得当时他和方建国就坐在第一排,仰头看着台上的演出。
这对他有特殊的意义,这是他关于童年,为数不多的记得的画面。
回忆总会到某个点戛然而止。
方怀睁开眼睛,笑了笑,转身去后台准备了。
大剧院边上有一棵百年老树,不知为何被人当成了许愿树,很多南市市民都信,树杈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牌纸片。
忽然一阵风吹过,一块小木牌被刮到方怀脚边。
他愣了愣,俯身捡起来,不经意瞥到上面的字。字体遒劲有力,非常好看,写的是:
“想见他。”
方怀一怔。
他想了想,决定把木牌挂回原处,于是走到树下。那一条红绳上穿了好几个木牌,一共有七个,都是同一个人的笔迹。
方怀把手中的木牌挂回去,不可避免地又看到了剩下木牌的内容。
这个人似乎一年来许一次愿,前六块都是写的‘想见他’,而第七块的字迹很新,似乎是刚写的。上面写着……
“想要他只属于我。”
落款是一个简单的‘叶’字。
微风拂过。
“这个许愿……准吗?”方怀忽然有些好奇。
“准。”
身旁忽然传来一道低沉醇厚的声音。
那声音极为好听,用方怀的话来说,就像是冬至冻土里忽然开出不知名的花。
“是吗?”方怀望过去,笑了笑。
西装革履、严肃英俊的男人站在两步距离的地方,薄唇展平,沉默地看向他。
“叶于渊?你好,”方怀记得他的名字,浅琥珀色的眼眸弯起来,道,“信仰这个树有用的话,我也许个愿。”
就许愿一会儿才艺表演成功吧。
谁知,叶于渊沉默片刻,薄唇微抿,忽然淡淡道:
“我信仰的不是它。”
方怀:“……?”
那他刚刚为什么说,这个是准的?
忽然一阵风吹来,卷着些花瓣落到方怀的发顶。少年浅色的眸子在光中熠熠生辉,发梢微翘着勾住几缕光。
叶于渊沉默片刻,迈步走到他身前,微微俯身。
漆黑的眸子忽然软了下来,被温柔的光线晕染开,认真地望着方怀。
他一手搭在方怀肩上,一手帮他别开落到发顶的花瓣——这个姿势乍一看就像一个拥抱,把少年整个人拢在怀里。
沉默的男人一字一句、低声道:
“……是你。”
这一声的尾音近似叹息。
他信仰的从来不是什么树。
而是此时此刻、正站在他眼前的少年。
——他是他的神明。
若干小时后。
上午十一点。
李素是昆曲表演艺术家,在南市戏曲艺术学院当副教授,今年已经四十岁了。他师承董如澜,董教授在国内戏曲界都是叫得上名的人物,上过三次春晚。
只可惜命运多舛,人至盛年,知交零落,唯一的故友也远走他乡。
这天是周末,李素的小女儿李芸一起床,就捧着平板打开某个直播间,看的津津有味。
李素对这些一向很不屑一顾,一边泡茶一边随意看了眼屏幕:
“你们小姑娘一天天看的什么‘综艺’、‘爱豆’,全都是浪费时间,我们那会儿——”
李芸没找到耳机,开的是扬声器。
她嫌父亲吵,有些不开心道:“爸,这真不是浪费时间。我就是喜欢方怀……他唱歌特别好听。”
李素不咸不淡地‘呵’了一声。
好听?他们年轻人懂什么好听,天天听那些口水歌、词儿都听不懂、各种风格混搭在一起。
他自己就是干这行的,好多人基本功都不过关,就有胆子自称‘歌星’了。
一直到十分钟以后。
“啊啊啊,轮到崽崽了,”李芸捧着脸,喃喃道,“怀怀加油!”
直播间安静了一瞬。
下一秒,方怀的才艺展示开始时,李芸情不自禁地睁大双眼:“我的天!竟然是……”
李素心中不屑,刚想说什么,忽然听见扬声器里传来的声音。
“……”
他差点打碎了茶碗,不可置信地站起来,看向女儿手中的屏幕,失声问:
“芸芸,这小伙子叫什么名字?!”
这么正宗的唱腔,他没理由没听说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