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重。
大胖“喵”了一声,完全没有任何抵触,一被抱直接就软绵绵地依偎在了付小羽怀里。
“好沉啊。”
付小羽就这么抱着大胖走进了厨房里。
“都是你爸,使劲喂。”唐宁手上还沾着面粉,抬起头时,上下地看了一遍付小羽,轻声说:“听你爸说,你在越南生病了?”
“没事。”付小羽说:“就是小感冒。”
他没有告诉付景登革热的事。
“你看你,也不换衣服就抱猫。”付景倒没在包饺子,手上也干净,直接把付小羽拉了过来,拍了两下身上:“这衣服多贵,粘这么多毛,别把衣服毁了。”
他数落着,有些没压住火气:“你怎么又瘦了,在越南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啊?你这孩子怎么——”
“阿景,在外国没吃好也正常啊。”
唐宁赶紧接了一句:“让小羽今晚多吃点。”
付景于是又蔫了,嘟囔了一句,又巴巴地跑到一边,给付小羽洗了个大白梨递了过来:“先吃个梨,我和你阿姨包完这一屉就把饺子蒸上。”
他最近时常这样,有时候起了火气,说着说着又自己蔫了回去。
其实也不只是因为付小羽前段时间的状态不好,从付小羽和他说出断绝关系这样的话之后,他其实就偷偷地怂了。
俩人决绝地不联系的时候,他也不知道偷偷抹了多少眼泪,又碍于面子不肯求和。
直到许嘉乐发了那条信息给唐宁,他才再也顾不得自己的面子了赶来了B市,但是即使修复了关系,也突然没以前那个心劲了——
这么多年下来,直到付小羽一次彻底而决绝的反抗之后,他好像才突然意识到,孩子大了。
他管不了,也不该再那么管了。
“阿姨,你和大胖待多久?”
付小羽把大胖放了下来,洗完手一边吃着梨一边问。
“待一个星期?”唐宁熟练地又包了一个饺子,笑着说:“到时候看看你爸是继续陪着你,还是跟我回去。当然一切还是看你,别打扰到你就好。”
她虽然笑着,可是问的时候到底还是小心翼翼的。
“你们定吧,不打扰。”
付小羽轻声说,他心里忽然也有点说不上来的酸楚,又补充了一句:“多待几天也没事的。”
君雅的家很少有这么有家庭氛围的时候。
饺子蒸好了,付景在张罗着凉菜,唐宁则开了瓶红酒,摆好了碗筷,大胖就像付景的尾巴,付景走到哪儿它跟到哪儿,偶尔就仰头喵喵叫两声。
“馋不死你。”付景端着一盘热腾腾的饺子放在桌上。
付小羽坐在桌边,虽然刚洗完手,却又没忍住,低头摸了一会大胖毛茸茸的圆脑壳。
“吃饭了吃饭了。”
“来喝一点。”唐宁给付景和自己倒了半杯红酒,然后只给付小羽倒了一两口的量:“小羽,你前几天感冒,千万少喝。”
付小羽点了点头,一边漫不经心地吃着饺子,一边用脚逗着大胖。
而付景则和唐宁亲热地说着话,付景红酒有点喝多了,吃到一半就把脑袋靠在了唐宁肩上。
唐宁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起身去给他倒了杯热茶。
付小羽看着看着,默默地放下了碗筷。
刚下飞机时,和温淮轩交谈时突然从心口流淌出来的那种落寞,又再次隐约地出现了。
或许,是比落寞还要多一点的孤独感笼罩了他。
他趁唐宁没注意,又多喝了两口红酒。
其实以他的酒量根本不算什么,可不知道是因为心情还是身体的缘故,整个人都有点飘。
“我给大胖找一下玩具去。”
付小羽也是忽然想起来,上次夏安待在他这里时,他其实买了不少给猫咪的玩具,因为买得有点多,许嘉乐那儿也有,所以就没有全部拿给许嘉乐,这次正好可以给大胖都拿出来玩。
他走到储藏室里,猫的东西都堆在一角,仔细一看,还真不少——
多层猫爬架、圆形的猫咪转盘、猫抓板,还有几个电动小老鼠。
付小羽弯下腰放下大胖,然后一件一件地把这些全部拿出来,可是每拿出一件,却总是克制不住地想起夏安。
他真的很想夏安。
夏安是非常喜欢他的一只猫。
夏安会和他亲亲。
他工作的时候,夏安会趴在他的电脑边;
他泡澡时,夏安会忧心忡忡地坐在一边看着他,直到许嘉乐走进来……把不识趣的夏安抱出去。
想念夏安是安全的,可是他怕再想念下去,会想到别的。
就在要离开储藏室的时候,付小羽忽然隐约看到地面上还有什么东西,他转过身捡了起来,只见那是一个很小的、不起眼的,猫咪颈牌一样的塑料圆片。
那东西有点眼熟,可是他却又好像没怎么注意过。
在灯光下,付小羽第一次仔细地审视了一下那个小圆片,小圆片上贴着一小张纸片,或许是因为时间有点久了,上面的笔迹有些模糊,但依稀能看出是三行字:
姓名:夏安
联系人:许(后面的一串数字像是电话号码)
日期:四月X号
所以的数字都因为斑驳而变得更难辨认。
付小羽有些茫然地把小圆片翻过去,只见背后是一个小猫爪的蓝色LOGO,上面写着井之猫旅社。
他呆呆地看了几秒钟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飞快地掏出手机,搜索了一下井之猫旅社——
果然,这是一家在北城区有名的高档猫旅社。
他在这一刻也忽然想起来了这块小圆片的来历。
四月的时候,他在顺城因为韩江阙的昏迷伤心痛苦的时候,许嘉乐曾经火急火燎地给他发微信,说自己临时要去趟越南,请他帮忙照顾四天夏安。
他答应之后,许嘉乐就这样带着猫包和夏安在三个小时后出现在了顺城。
这块小圆片当时被塞在猫包里一个小内袋里,他虽然随便扫过一眼,却从来没有注意。
而现在想想,大概是后来他把猫包从顺城带来B市,又倒腾来倒腾去,以至于这个小圆片意外地掉落在了他的家里。
付小羽的手指忽然颤栗了一下——
许嘉乐在四月份去顺城找他之前,其实已经给夏安办好寄养手续了。
是啊,即使看起来事出紧急、火急火燎,可是怎么会真的找不到人帮忙养猫呢?
就是顺城那一夜,他奠定了自己对许嘉乐的爱意。
他一直以为那一切,都全然是他的主动、他的征战。
可其实不是的。
从来都不是猫的事。
从来不是要让他帮忙照顾夏安。
从一开始,就只是许嘉乐想要来见他而已。
明明其实是拙劣的,可他却就是因为没有经验,而迟钝到没有发现。
付小羽的鼻子忽然酸了。
他一直都不愿意想念那个Alpha。
可是事实上他怎么可能不想念他。
他想起许嘉乐穿着黑皮夹克在傍晚赶到顺城,叼着烟告诉他要好好生活,他曾以为那个Alpha是那么潇洒。
他想起被他告白时,许嘉乐明明惊慌又克制不住炙热地盯着他的眼睛。
他想起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工作到11点多,因为时间紧张却又贪婪,然后撒娇地告诉许嘉乐:我想要解压sex。
许嘉乐会抓一下他的后颈,故作愤怒地说:把我的色情服务当作工作解压,太不尊重我了。
但即使如此,那个Alpha爬进被窝里,像是爱抚猫咪一样耐心地爱抚着没发情的他,然后爬起来摸着他的脸让他入睡。
偶尔他也会感到不好意思,他甚至问过许嘉乐,要不要让他试着口一下呢?
许嘉乐会下意识地愣一下,然后才有些懒洋洋地笑了一下,说:“猫咪从不服务,懂吗?”
想到那个Alpha明明第一个发现了他的紧急状况,连夜胡子拉碴地赶到越南,却只能黯然地在第二天返回国内,甚至半夜给王小山发信息小心翼翼地想问下情况,都没有得到回复。
一旦打开了阀门,那么记忆通通倒灌了进来。
分手了十几天之后,他才忽然发现。
许嘉乐对他的爱,甚至可能早于他的动心。
只不过那份爱意从来都不像他想得那么潇洒、那么酷。
他其实不那么懂许嘉乐,不那么懂许嘉乐一直以来隐秘的软弱。
只是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那个Alpha从始至终都是在夹着尾巴、小心翼翼地、悄悄地在爱他。
可发现了又怎么样呢?
去他妈的。
许嘉乐明明爱他,明明从始至终,哪怕直到这一天,都爱他。
却可以放弃他,也放弃自己。
许嘉乐,王八蛋,胆小鬼,夹着尾巴的丧气鬼。
他从来没有这么狠地骂过人,哪怕在心里也没有,他甚至想把许嘉乐揪到他面前,狠狠地揍一顿。
可是站在储藏室里那一刻,伤心与愤怒两种情绪,前所未有的、汹涌地、海浪一般席卷了他,他一直以来努力压抑的情感,终于还是控制不住了。
愤怒使付小羽有些不知所措,他拿着手机狠狠地关掉了井之猫旅社的网站,然后下意识地点开了刚刚震动了一下的微信。
是温淮轩。
温淮轩:我今晚在君雅这边陪家里人吃饭,晚上有事吗?要不要开车去看会山上的夜景?我其实,有话想和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