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者闻言更为惊讶,心道这乱世天下,最终会落于谁之手,还不一定呢!反正自家主子爷就如今而言,可比那几位都强。
“臣这就去!”
城主这一计,就是逼着秦王做出决定,这一来西秦怕是要完了。
赫连初月若是随了秦王,长安城,呵呵,五岁的奶娃和一个心思全在“功劳”和“战利品”上的无能摄政王爷还能做出什么业绩来?
城主使想借秦王之手,先除了摄政王……
先帮秦王稳定局势,毕竟这中原天下,本该是秦王的。
城主之做法既不求秦王感激,也不会遭秦王记恨,如此两清也是好事,对秦王太好,反而惹得其他势力不满,毕竟城主心中只有彦城的长治久安。
若是老城主当年有城主半分的算计,也不至于被武威帝压制几十年,更不至于让年幼的城主跪在武威帝面前发誓为西秦卖命终生……
*
再说傅画磬摆架夏美人宫中的路上,突闻夏美人小产,对傅画磬来说更是怒不可遏……
空凉冷清的宫殿,御医和宫人们都被赶了出去,殿内只有床榻上躺着的毫无生气,面色惨白的女人,和站在床榻前脸色阴森,怒极反笑的玄衣男人。
“知道第一个不听朕的话,用参汤换掉去子汤的妃子是怎么死的吗?”
男人的大手捏住女人的下巴,冷冷道。
女人恐惧的凝视着男人的脸,像被浸泡在冰水里,浑身乱颤。
“一个月零八天……呵呵……好得很,竟是一开始就把朕的话当成耳边风!”
玄色的袖子一扬。
“啪”的一声一个清脆的巴掌落在美人病弱苍白的脸上,随即一口鲜血喷向内侧的床帘。
夏忆瑾苍白若枯骨的手紧抓着身下的被褥,极大的屈辱与不甘若口中的血一样要涌出来……
这个男人他没有丝毫的惋惜之情,虎毒不食子,她看不到他失去孩子的悲伤,看不到他的一丝怜惜……
她不过是想留下一个孩子,她替他留下了重华公主,此一时彼一时,这个孩子总是要来的,为什么他要这么对她……
而且她也是在孩子流掉了之后,才知道肚子里曾来过一个小生命……
她才是受害者啊……
是嫣然宫的女人,是她杀了她的孩子!皇上非但不去惩治凶手,反倒羞辱于她……
她好恨,好不甘心……
为什么皇上待那个女人千好万好,却不愿意给她一分同等的爱……只因为那个女人陪伴了他八年?
八年之情浓于骨血,王嫣然于傅画磬是爱人也是亲人?……
所以,傅画磬纵容着王嫣然,纵容她不择手段的除掉宫中姬妾们的骨肉?……
可那是从她体内流出的生命啊,她还未曾体会到初为人母的喜悦,就眼睁睁的看着一盆血水被宫女端走……她的孩子,那个不足一月的生命,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孩子的父亲……
“别说朕对你无情……”他又伸出手擦掉她下巴的血水,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柔弱脸庞,阴森的目一沉,淡淡道,“害怕么忆瑾?朕不会让你死……你禁足吧。”
他说完挺直笔直的身躯,朝床榻下走去。玄黑的衣袍被深夜的寒风吹起,显得他的背影高大又孤绝……
男人的声音犹在耳边回响,夏美人枯瘦的手指抓着被褥,她突然仰起头,哀怨的声音从喉中喊出。
“啊——”
“美人!”
看着皇驾离开后,陆雪筱以极快的速度进殿,在夏美人的床榻前跪下。
看着床榻上不人不鬼的女人,陆筱雪双目刺痛,她惨白着脸起身将殿门关上,又至床榻前将美人扶起。
陆雪筱寒澈的眼睛注视着夏忆瑾。
“忆瑾,你振作一点!”陆雪筱心知若是夏美人倒台了,她这个依附夏美人起来的女官大人,也会瞬间被宫中其他势力整死。她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她必须让夏忆瑾振作!只有夏忆瑾振作起来,她们才能在这个皇宫里继续活下去。
“雪筱……”夏美人在陆雪筱的摇晃下清醒了一点,那双水灵的美目早已失去了以前的光彩,幽怨的似一个怨妇,“雪筱,是那个女人……是王嫣然害死了我的孩子,三天前只有她来过……她碰到了我的手腕……如果我没有猜错她是会医术的……难怪,难怪当时她失手打翻了茶杯……而茶杯的茶水正好打湿我的衣裳,也给了她送来锦缎的理由……”
陆雪筱紧紧地握着夏忆瑾的手,沉声道:“我刚才去问了御医,那锦缎上洒着由藏红花和麝香所制的粉末。正是使美人小产的罪魁祸首!……”
“啊!——”夏忆瑾听后疯狂的叫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死我的孩子!”
陆雪筱握住夏忆瑾的肩膀,痛斥道:“美人,你难道还不明白吗?这个后宫即使王美人和您的头衔一样,可所有人都把她当作这后宫中的女主人看待,她说一句话,宫中人不敢不听不敢不从……所有她趾高气扬,所以她那么多人巴结她!五年了!为什么皇上在位五年,她可以嚣张五年?去年的那个宠妃虽然不在四妃之列,可打底是皇上的第一个妃子,即便娘家兄长再不济,那肚子里的孩子是说没就没了……美人,您还不明白吗?”
夏忆瑾闻言惊恐的望向陆雪筱:“你……你是说皇上压根就不想要别的女人给他生孩子?”
陆雪筱狠狠地点头,她将声音压的极低:“奴婢猜想那王美人不能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夏忆瑾大笑,“哈哈哈哈,就算皇上再爱那个王嫣然也不可能不要孩子吧?不然姚国的大业他传给谁去?……”
陆雪筱捂住夏忆瑾的嘴巴:“忆瑾,这话我们心里知道就好,现在你该想的是,如何不让皇上永远的冷落你!皇上没有将你打入冷宫也没有将你赐死,便是还对你有情意在……你该想的是怎么在宫里继续生活下去,如何为你死去的孩子报仇,如何搬倒那个女人……”
陆雪筱再下一剂猛药:“夏忆瑾,你若再不清醒,不振作,皇上就会永远忘了你!你那死去的孩子的仇永远都只能成为你的伤痛,凶手却活得比你恣意,比你快活,比你潇洒!你明白吗?”
夏忆瑾恍然过来,她紧紧地抓住陆雪筱的手道:“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雪筱你要帮我,你一定要帮我,这宫里只有你……”
陆雪筱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我不是在这里,我不会丢下你的。”
夏忆瑾像是握住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狠狠地点头。
“忆瑾,你现在懂吗,我前面说的你都听懂了吗?”陆雪筱将她的手握得生疼强迫她清醒,“王美人之所以在宫中五年无人敢动,是因为她在皇上心中无可动摇的地位,皇上的纵容使得她这个与你一样县令府出身的庶女,也能在宫中呼风唤雨!”
“对,同样是县令的女儿,同样是庶出为什么她可以?……不,我不甘心,至少杀死我孩子的人不该过得这么好……”
“王美人是没有遇到可以与她抗衡的人,一个厉害的人!”陆雪筱幽寒的目凝视着夏忆瑾,“而现下正好有一个人……这个女人她足以和王美人对抗,不她可以成为四妃,甚至是皇后,她可以和王美人较量!”
“谁?!”
“重华公主。”陆雪筱沉声道。
夏忆瑾闻言一惊,随机摇头:“不,皇上要杀秦王,一定不会饶恕重华公主的,这是一步死棋……”
“美人!”陆雪筱再夏忆瑾耳边将今夜探听到的事情悉数说给陆雪筱听。
“你的意思是皇上不会杀死重华帝姬,而且还有意纳她……”
“正是。”陆雪筱坚定道,“而美人要抓住这个时机,重华公主不知秦王下落,此刻美人派我去告知重华公主秦王没死已逃,重华公主必会感激你的恩德……而且……为保秦王,这个时候重华公主也一定知道该怎么做了……”
“若是不保护秦王她命都会没有,这个时候公主除了‘自荐枕席’还能怎么做?”夏忆瑾突然明白过来。
陆雪筱深叹一口气,总算是说通了。
“美人聪明。”
夏忆瑾望向陆雪筱道:“雪筱,那你去放了重华帝姬再将秦王的事转述给她。”
“是,美人。”陆雪筱很快离开大殿,心道这宫里若是有了重华帝姬制衡王美人,不必说她们的夏月台以后会好过一点,至少王美人的心思会用在对付重华帝姬身上。
*
当日深夜。
重华帝姬听到陆雪筱带来秦王逃逸的消息后,立刻明白了。
但又想到既然几个时辰前蒹葭已经离开洛阳了,为什么傅画磬没有杀了她“泄愤”?
“本宫要见你们的皇上。”
娄重华明艳的的眸直视这陆雪筱说道。
如果有人保她,而傅画磬没有杀她,必定是那个人。彦城西郡王荀匡。
她这一生贵为帝姬,所逢桃花,唯此一朵,而此朵,却不开不灭,一直无果……
若是还有关心她的人,除了秦王蒹葭,就只剩下西郡王荀匡了。
可是她终究不能回答他的情意,他有亡妻,且深爱亡妻,她于他不过是一个长得像他亡妻的人,他们此生终究无缘
陆雪筱被重华帝姬的话吓到,不知她此刻为何要见皇上?难道这位公主现在就想“自荐枕席”?
*
乾康殿大理石地板,琉璃彩绘的屏风,镂空雕花紫金桌椅前,一身蓝色纱裙拽地三尺,云髻高绾起的女子孤绝卓立。
她抬起头,鼓足勇气凝视那个阴森如同漆黑的岩石又如同冰棱的男人。
“本宫要和姚主约法三章。”
“自荐为妃,也敢同朕约法三章?”冷冷的嘲讽,自他薄唇而出。
女子高雅的容颜动颤了一下,脸上的血色如同被人抽干了一样,白如齑粉,
她吃力地抬起头,咬牙道:“本宫虽甘愿做姚主的妃子,却不愿和姚主有夫妻之事实,姚主说得对本宫是‘自荐为妃’,而……不是‘自荐枕席’……”
傅画磬这才抬起头,眯眼望向这个女人,除去应付秦使的时候做样子的看过她几眼,和她交流过几句,这一次才是正眼看这个女人吧。
为帝五年,从天下各地搜录宫中的女子没有一个敢反驳他一句,她们见到他的时候都是惴惴不安的,即便心里再胆大,面上也是的。这宫里,没有女人敢不怕死的反驳他。
他突然丢下批阅奏折的玉笔,面向这个惨白着脸同他“争执”的女人。
有一张脸在脑海里闪过,五年了,藏在记忆深处不愿意碰触的记忆,终于如困兽般冒出头角……
该如何面对,该如何提起……
不……
他转身,留给娄重华一个玄黑孤绝的背影。他才不愿去记忆,那段该死的记忆,即便被他尘封无数年,他不会有半分悔意。
有些人终归只能是仇人,从出生起就注定了,不是她害死他,便是他克死她。于是他亲手杀了他的一份念想,于是他将她逼向了死路。
他突然转身,朝那女人走去,极近的注视,气势逼人。
“娄重华,朕封你德妃。你的约法三章朕许你一条,朕不会碰你。你退下吧,即日圣诏便会昭告天下,你如此不紧不慢地前来,要的不就是朕的圣诏在三日之内传至西秦吗……”
娄重华一震,好久才跪地谢恩:“谢姚主……不,皇上隆恩。”
从乾康殿出来,楼重华就如同被人从水里打捞上来的人一样,整个身体冰冷刺骨,疲惫惨白。
只是一次过招美酒让她见识到了这个男人可怕的一面。简短的对话他就能猜出她所有的心思……
然而他傲慢的告诉她,这才只是一个开始……一个开始而已。
她游离的目光望向汉白玉的石阶,这寂静的宫廷,隐藏在华丽与奢侈之下的阴谋,她这一辈子从出生起就没有机会逃过一劫……
而她一生中相对安稳平静的时候,是父皇帝业最巅峰至极的那十七年。
武威帝是西秦第一任皇帝,重华祖父与禹朝高祖反目之初,夜走凉城,花五年时间将前唐旧党驱出长安城,盛年称王,却一生并未称帝。武威帝年少有为,承袭父亲王位,定凉城,聚长安,灭蜀王,大杀四方……
武威帝的庇佑之下,让长安城宽广寂寥的皇宫都是那样的安全,可父皇一死,她的世界全部坍塌了。那是她二十多年来最大的异常噩梦,父亲与幼弟的噩耗接踵而至,那年的她甚至有过想结束性命的冲动……她想若不是还有一丝渺茫的希望,她也许已下去陪父皇母后了。
那一丝渺茫的希望即是没有见到娄蒹葭的尸身,她便相信他也许还活着……
如果娄蒹葭还在,总有一天父皇的宫殿会回来,武威帝的基业会回来……
“公主。”一只手伸过来,凌薇扶住娄重华,“已经过了一夜,臣斗胆猜测,秦王已至陕州。”
凌薇的声音轻柔的似听不见的风声,重华不错眼的盯着她的嘴巴。心中一瞬怦然,秦王已至陕州,接下来要面对的会是什么?
“娄渊大人的三千人马可出城?”娄重华动唇未出声的说道。
凌薇低头观四下,同重华道:“公主,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公主我们回别宫再说。”
娄渊三千人马已被齐甲领走,向陕州而去,与秦王汇合。
这是凌薇手底下的死士带来的消息。
这是重华公主唯一的底牌。她无法得知武威帝生前,隐藏在武威帝身后的最大的死士系统,因为武威帝突然暴毙而亡,根本没有时间交代后事!但是她有凌薇,凌薇是武威帝生前赐给母后的三死士之一,凌薇手中的死士,还有与凌薇熟识的洛邱(武威帝派给秦王的死士头目,前文已死)这些是娄重华的底牌,摄政王娄非墨端掉了洛邱一支,却并不知道重华公主手中还有凌薇。
只要有凌薇还在她身边,就算傅画磬禁足不带消息给她,她想知道外面的事,一样轻易而举。
*
护国将军府思人居。枯坐半日,茶烟熏室。薄彦端起杯子分外悠闲地喝一口茶,瞥一眼对桌女子,淡淡地说,“你在想什么?”
不同于薄彦的歪坐,桑为霜时刻都坐得很端正。
“秦王已过三门峡,如今形式如何,将军难道不想知道?”桑为霜问道。
薄彦眯眼深看她,“我干嘛要关心一个男人的死活?还有你不必激我,我是不会叫座下的人替你跑腿打听消息的。”
是不会将座下得来的消息带给她吧?
桑为霜无语的笑,不过她自有办法,只不过比他们的情报慢了点。她不是还有杨焉和阿旺吗?
“怎么不说话了?”薄彦放下杯子,凝着她的面容道。
桑为霜突然站起,“我镖局里还有两桩未跑的差事,我得回去做个决定。”
“什么差事?”
桑为霜诧异,她的差事他从不过问,今日这是怎么了?
“你过问这个干什么?”
“腊月前,我想给淮州薄家送去一些东西,一点私物,不想派手下人送,你帮我送吧。”薄彦淡淡地说道,神态闲适自在。
“哦,竟然是要同我说生意。”桑为霜赶兴趣了,又坐回原来的位置上,“说吧,你愿意出多少银子?”
薄彦抬眼:“你就按你给别人的价给,可别坑我。”
桑为霜闻言大笑:“坑你?你说我会坑你?哈哈哈……”
薄彦眉一竖,道:“对,坑我,你坑我次数还不够多吗?”
桑为霜脸一冷:“将军你好矫情,又要和我做生意,又怕我坑你,哎,你想好再说吧,我可没有功夫和您玩这个……”
说着就要走。
薄彦脸一红,道:“哎,你可别走啊,我说的玩的,就你能坑我多大点银子,你爱坑不坑吧,反正你给我送到就是了……”
“哦,这可是将军说的,那改日将军命人将货物直接押去徵羽镖局就是了。我可真要走了……”
“你走吧,反正也是晌午了,我也不留你吃午饭,你自己去路边买吧,你不是常爱吃路边摊吗?”
“……”桑为霜对他不着边际的话极无语,一出门正见聂慎朝思人居走来。
聂慎行色匆匆,不看桑为霜一眼就朝殿内走。可见是有要事禀报,为霜私心想知道这要事是什么,一定与秦王有关,于是放慢了步伐去听……
聂慎像是有意透露给她,声音不大不小她正好听清楚。
“皇上昭告天下,封重华帝姬为德妃……”
桑为霜抽吸一声,傅画磬终于封妃了,而封妃之人恰是娄蒹葭的胞姐,娄重华。
殿内的薄彦没有出声,显然是惊讶的。
这无疑向他们表明了一件事,就是娄重华目前安全了,这其中的弯弯道道,真是不容旁人去猜测,秦王刚刚逃逸,皇上却封了娄重华为妃子,而且还是四妃之一的德妃。
“皇上在想什么?……”薄彦一声轻叹后,向着思人居的大门吼了一声,“听壁脚的,你不是有急事吗?”
桑为霜闻言脸一红,尴尬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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