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时候从别人口中知晓了冥殿夫人是夜极宫圣女,你知道我有多恨吗?恨我娘傻,恨令她牵肠挂肚的这个男人不守信用,欺骗了她一颗无比诚挚的心。我恨不得将这个男人撕碎成几瓣!”
顿了顿,她又冷笑:“你看看你,遭报应了吧!戴了二十多年的绿帽子,可还舒服?这就是你辜负我娘的报应!”
宫主缄默许久,问她:“你娘的墓在哪儿,改日我有时间定会好好去祭拜她。”
“你不需要知道我娘的墓在哪儿。”蓝兮冷哼,“她死了这么多年,你便是再说锦上添花的那些话,她也听不到,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当年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娘?”
“我……”宫主顿了顿,“很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呵呵……”这样的回答早在蓝兮的预料之中,但她还是觉得猝不及防,连自嘲时眼角都渗出泪花,“她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真好,以后再也不用想他了。”
宫主脊背一僵,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你说我们冥殿的人薄情,你们夜极宫又何尝不是?倘若你当年直接告诉她你不喜欢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娶她,那她也不会因为那一句‘冥殿与夜极宫不能联姻’而心中留有期盼,她一直盼着两家能通婚,终于等到圣女嫁过去,但她始终没见到你再去找她,甚至已经遗忘了还有她这个人的存在,于是整天疯疯癫癫。杀了她,是我帮她解脱的唯一办法,所有人都说我心狠,但没有人会知道我心中的苦,更没有人能明白她藏在眉梢发丝的相思究竟有多浓重!”
宫主轻轻闭上眼睛,呼吸稍微加重了一分。
“你说!”蓝兮盯着他,“方才我说的两个选择,你选哪一种!”
“这件事,我会给你个交代的。”宫主抿唇,“但你说的这些,我都做不到。”
话完直接负手走了出去。
蓝兮最终还是没忍住让眼角的泪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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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主来到王后宫殿的时候,她正在发脾气摔东西,正巧一个精致的花瓶朝着门口方向飞来,若非宫主反应极快,必定会被击中额头。
“雪婵,差不多够了啊!”宫主示意外面的使女进来收拾了地上的狼藉,这才走过去坐到王后旁边,“你这是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王后怒道:“蓝兮分明就是个小贱人,她险些抱走小凰女,你为何不直接杀了她,反而要将她囚禁起来?”
“我这么做自有我的用意。”宫主耐心解释。
“是因为她的母亲?”王后捏紧了手心,“你是不是喜欢过她的母亲?”
“没有。”宫主回答得很干脆。
“那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她又问。
宫主微微皱眉,“雪婵,我们都几十岁的人了,还问这种问题,幼不幼稚?”
“不回答就是有了。”王后觉得难以接受,面色有些痛苦,“你竟然,真的有喜欢的人。”
“如果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那么我走了。”宫主站起身。
王后也快速站起来一把拉住他的手,放软了语气,“别走,留在这里陪我可好?”
“我还有很多宫务要处理。”宫主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手挪开。
“可是,你已经这么多年没碰过我了,你难道就不想我吗?”王后轻咬下唇,眼眸中星星点点,那副样子极其惹人怜。
“雪婵。”宫主扶住她的双肩,“新任凰女已经选定,用不了多久,景逸就要接管夜极宫了,在这之前,我必须把该处理好的事情处理好,否则到时候他不好交接,我们已经过了可以任性的年纪,今日的事,我只当没发生,你也不要耍小孩子脾气跟蓝兮那姑娘计较了,等景逸接管夜极宫以后,我就带你去外面,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王后的注意力显然在他的整体反应上,她对上他的视线,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脏,所以回来以后对我产生了隔阂,连碰都不愿意碰我一下?”
宫主抿唇不语。
王后顷刻间红了眼眶,“既然你对我已经没有感情,那你当初为什么不愿意让我去死,你救我做什么?”
宫主闻言咬了咬牙,但最终还是尽量压制着语气,“雪婵,你别忘了你是王后,是夜极宫的表率,我们的职责不是整天深陷这些儿女情长,是要想尽办法让夜极宫再延续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繁华,宫主和王后身份纵然尊贵,但你可真正知道我二人肩上的重任?”
宫主叹气,“你别动不动就说要去死,你是上了族谱的王后,死后也是要去老祖宗那里交代的,如果先宫主知道他亲自挑选的凰女竟然是这样的结局,你说他会不会寒心?再说了,王后不在的话,整个种族内部会大乱的,但这些年我一个人也尽力了,族内已经开始出现裂缝,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快让景逸接管夜极宫,只要新一任宫主和凰女同时出现,族人再大胆也完全不敢造反,到时候再使用怀柔政策,族人才能团结起来一致对外。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轻易说什么死不死的了可好?”
“我……”王后一震,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关在无名殿的这些年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动,轻轻垂下头,她压低了声音,“对不起,这些年族内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一个人在扛,这件事是我不对,可,可即便宫务再忙,我们也能像寻常夫妻一样同床共枕啊,还是说你真的嫌弃我……”
宫主再度陷入沉默,好久才问她,“假如当年我在南豫和蓝兮的母亲发生了关系再回来你可愿跟我同床共枕?”
王后使劲摇头,“这怎么能相提并论?明明是你要救我不让我死,说明你心里还有我,可你怎么能把这件事同那小贱人的娘亲相提并论?这完全是两码事!”
“雪婵,你变得太让我失望。”宫主看着她时,眼眸逐渐黯淡下去,“大婚之后,我怕你劳累,所以一个人揽下所有的宫务独自处理,生下景逸,我还是怕累到你,所以特意派了高级使女陪着你出去玩,你被那个人带去皇宫我没有计较将你带回来,你要寻死我拦住你,用了这么多年才让你想开甘愿解了结界,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会把这件事尽数怪罪于我头上,你说我没有足够的时间陪你,没有过多重视你,难道你不知,我除了是你的夫君之外,还是夜极地宫二十七坊的统治者,每天都要处理很多事情吗?”
“可你明知生下孩子一年内我都没有灵力,极其虚弱,为什么就是不肯暂时放下那些琐碎的事情?”王后不解,甚至有些恼很,“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就不会被带到皇宫,更不会……”
“你够了!”宫主厉喝一声,“既然你说是我的错,那就是我的错,从现在起,我希望你好好待在宫里不要踏出去一步!”
“你凭什么软禁我?”王后勃然大怒。
宫主眼眸缩了缩,“那个人已经死了,你还想出去做什么?”
“我要去找景润。”王后道:“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他长成了什么样子,我不在的这些年里,他一定很难过。”
“景润在北疆打仗,你确定要去找他?”宫主声音微冷,“还是说你迫不及待想要在他面前炫耀你夜极宫王后的高贵身份,让他以你为荣,替你高兴?”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王后皱眉,“再怎么说景润是我的亲生儿子!”
“可他不是我儿子。”宫主无奈地看着她,“你是王后,能不能有点王后的样子,这样莽莽撞撞,让族人如何信服你?”
“我怎么就不像王后了?”她仰起脖子,“你倒是说说我哪点不像王后?”
“你根本就没听明白我在说什么。”宫主扶额,“我的意思是,景润是你儿子,却不是我儿子,他是大梁的晋王,是神武大将军,你能不能给他保留作为男人最后的尊严,你以为他这个身份很光彩吗?你以为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前后嫁过两个男人,而最终回到前夫身边这样的事会让他觉得你魅力大很了不起吗?”
王后一时失语。
宫主又道:“在他心里,九方雪婵这个人是在他三岁那年病死了的,他脑海里至今关于你的所有回忆都是美好的,然而事实上,他回忆里的那个人是替换了你的雪影,我希望你永远活在那个回忆里,不要再去打扰他了,我处在这样尴尬的境地,能弥补他的也已经弥补够了,长歌会永远陪着他,而你这个母亲出不出现对他完全没有意义,你若是想告诉他这一切的真相,还不如直接把他杀了。”
“为什么?”王后不敢相信自己的亲生儿子会是那样的人,她声音颤颤,“为什么景润知道了会厌恶我,我可是他亲生娘亲,雪影,雪影不过是陪了他几日而已……”
“雪影很心疼景润。”宫主打断她的话,“我听使女汇报雪影曾经帮助景润破过案子,只不过景润认不出她的样子。雪婵,雪影为了你人不人鬼不鬼活在永宁巷那个人间地狱这么多年,你作为姐姐,为什么还要怨恨景润记不得你只记得她?这个时候你不是该关心一下雪影这么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可是……”王后放低声音,“我当初原就没让她救,是她非要损耗一身修为……”
“所以你便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宫主只觉得心脏如同被万箭穿过,痛得难以抑制,“同一个娘胎出生,为什么雪影可以为了姐姐做出这么大的牺牲,而你作为姐姐却只顾着自己安逸享乐?你难道都不心疼她?”
“我心疼啊。”王后面露痛苦,“可是你不让我出去,我如何见得到她,我知道这些年她在那个鬼地方受苦了,所以我想亲自去将她接回来,宫主,你已经不让我去找景润了,这次去接雪影,无论如何都不要再拒绝我可好?”
“雪影的事,不用你操心。”宫主低眉,“我已经让人去解救她了。”
“雪影真的还活着?”王后满脸震惊。
宫主眼风斜过来,“难道你希望她死了?”
“不不不,我当然不可能盼着雪影死了,只是,她如今……”
“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助她恢复。”宫主微叹,“毕竟这是我欠她的。”
王后一听急了,“雪影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假如,我是说假如有一天她还能恢复如初,你会不会让她取代我的位置?”
“雪影跟你完全是两个人。”宫主冷笑,“你说她能取代你的良心,忠心,善心还是责任心?”顿了顿,他问出最后一句,“又或者说你只是担心她抢了你王后的位置?”
“自然是……”王后的位置。
后半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宫主看着她的眼神已经彻底绝望,“因为前面那些心你都没有,她完全不用取代谁,雪影就是雪影,即便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但是站在一起的时候我也能准确地将你们认出来,气质这种东西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很可惜,你作为夜极宫的王后,并没有。你拥有的,只不过是一张不易衰老的容颜而已。”
不等王后反应,这一次,宫主直接拂袖出了门,并吩咐外面的宫卫严密看守王后禁止踏出宫殿半步。
回到书房,宫主再也看不进去那些折子,单手撑在御案上烦闷地揉着额头。
执事见状,关切问道:“宫主,可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
宫主低叹一声,“你也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对族中事务应当能有自己的见解吧?”
执事一愣,“还请宫主明示。”
宫主问:“你觉得老祖宗留下用水晶球测女婴天赋来选定凰女这种规矩有没有弊端?”
见执事犹豫,宫主挥手示意,“你只管说,我提前恕你无罪。”
虽然得到赦免,但执事还是提着一口气,“下官觉得这个规矩有利有弊,有利的地方自然不必多说,天赋最高的女婴一旦培养出来与继承人结合,后代的血液定然纯正,且灵力偏高,弊端在于人心难测,水晶球能测出女婴的天赋属性,却测不出她们长大后的为人。一宫之后,必定要有超出民间皇后的责任心,毕竟我们语真族是一夫一妻制度,不存在后宫的争斗之说,王后的职责便是辅佐宫主处理坊间事务,改革太过久远的不合理制度,推陈出新,安抚民众。倘若水晶球测出来的凰女长大后心术不正,居心叵测,想利用自身本领外出为祸世间,那么整个夜极宫只会步冥殿的后尘,分裂是一定的,灭亡是必然的。”
“说得没错。”宫主点点头,“我觉得老祖宗的这个规矩可以废除了。”
“啊?”执事惊得额头冒汗,“宫主三思,下官方才不过是个人看法而已。”
宫主伸出手示意他打住,继续道:“凰女不应该测试只女婴的天赋,那样测出来的只是她即将拥有的本领而已,我们看不到她的未来,她的人品。”
这个话题太过敏感,执事不敢参与讨论,只低垂着头冒冷汗。
宫主道:“当初父王为我挑选凰女的时候,同样天赋的女婴出现了三个,然而他竟荒唐地选择了抓阄这种方式选定了九方雪婵,我这里说的并不是针对王后,而是想批判这种选法太过草率,倘若当时不急着选定凰女,先把这三人养大根据个人综合情况来选定,或许对于夜极宫的发展要有利得多,你说是不是?”
执事抖了抖身子,“纵然宫主说得有理,但唯有天赋最高的女婴才能被培养成凰女,才能嫁给少宫主。”
宫主闻言站起身来走向后面的书架,将语真族族史上所有的凰女资料全都翻出来摊开在御案上,又让执事走过来,“你看看,这上面是语真族第一代凰女一直到前段时间测出来的如意的资料,通过这些,你发现了什么?”
执事仔细翻了翻,答:“这些都是同期女婴中天赋最高的。”
“你说对了,这些都是天赋最高的。”宫主道:“所以说有史以来,老祖宗就从来没有试过培养天赋次之的女婴,因为在他们心中,只要天赋差了一点,哪怕真的只是一点点,都不可能会是凰女。那么我们来假设一下,假设现在有两个天赋差不多的女婴,第一个天赋高了一点点,第二个比第一个低了一点点,那么按照夜极宫的规矩,必定会把天赋高的封为凰女,然后给她专属于凰女的培养和训练。而天赋低的那位运气好的话可以被封为圣女或者高级使女,运气不好的话只能做平民。十五年以后,凰女心术不正,利用自身修为残害族人,外出为祸世间。而没被选上的那个孩子是个既有责任心又富有善心忠心诚心的人,这个时候你觉得我们该不该后悔?”
“这……”只是斟酌片刻,道:“下官感到很惋惜。”
宫主问:“既然惋惜,那么是不是会后悔当初没有让那个天赋差了一点的女婴作为凰女来培养?”
“可是,宫主您也说了族史上并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我们才要试试。”宫主将那些卷宗收捡起来,“老祖宗的规矩或许适用于久远以前,但语真族的发展史已经上千年,千年后的我们无论是观念还是思想都和老祖宗或多或少有偏差,而正是因为这些偏差才会造成了选择性错误,而这一切的根源就在于水晶球测天赋挑选凰女这一项上。”
顿了顿,宫主补充,“我想,是时候对这种旧制度做出改革了。”
“宫主请三思。”执事吓得跪在地上,“改革凰女制度会直接影响到夜极宫的根基,等于是大换血了,恐怕得召集所有长老进行决策。”
“这个自然。”宫主将卷宗抱起来亲自放到书架上,不小心弄掉了一份竹简。
“执事,你过来把这个捡起来一下。”宫主冲那边跪在地上的人唤了一声。
执事立即走过去将竹简拿起来。
宫主放好卷宗以后从他手里接过竹简,随意瞟了一眼,顷刻之间面色全变。
执事发现了宫主不对劲,忙抬起头来问:“宫主这是怎么了?”
“你自己看。”宫主惊魂未定般将竹简扔给他。
执事定睛一看,上面用老祖宗繁复的语真族文清清楚楚写着:凡孪生女婴,必有其一全无灵力。
能看懂老祖宗时代字符的整个夜极宫只有宫主,但执事跟随宫主已久,有幸认识了些许。
看懂了内容的执事吓得面色惨白,连竹简掉在地上也没反应过来。
众所周知,九方雪婵和九方雪影是孪生,而当年亲自为她们测试天赋的上一任宫主出了圣殿以后告诉所有长老,这对孪生姐妹的天赋同样高。
莫名的阴谋感袭来,宫主重重一掌拍在御案上,“查!去给我查出二十七坊中所有孪生姐妹的资料!”
执事不敢耽误,赶紧去了专门摆放女婴资料的库房。
因记录的时候全都有归类,所以查阅起来并不困难,仅一个时辰的时间,执事便重新返回书房。
“如何?”宫主坐在御案后,面色阴沉到极致。
执事压低声音,“回禀宫主,所有的卷宗都显示,凡是孪生女婴,均有一个全无天赋灵力,我们最熟悉的便是青妍圣女的孪生妹妹,她如今在大梁开了个品仙阁,化名水娘子,当年测试的时候她就是全无天赋灵力的。”
闭了闭眼睛,宫主重新看向执事,“我记得当年父王仙逝的时候对我说过他放了一样东西在你这里,让我遇到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时向你要回那样东西,如今这件事我便是百思不得其解,那么,还请将东西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