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叔裕抽搐了一下,环着阿芙的手臂垂下来,周和看到他的手腕处滴滴答答在往下流血。
他不再犹豫,跳下马来,将叔裕背起,仰视着高高坐在马背上的阿芙:“夫人,您一定得活着回来。”
这像是一句告别语,因为阿芙连路都不认识,能活着回来除非是乘着观音的彩云。
阿芙用那根麻绳把自己紧紧捆在踏盐身上,学着叔裕的样子摸摸踏盐的马鬃。
她看看有些阴森的树丛,像是蟒蛇的巨口,吞噬一切。
原来这就是自己的死地,同旁人的,都很不一样。
她贪恋地望着叔裕因失血有些发白的面颊,微笑道:“好。”
她从未自己骑过马,试着踢了踢马腹。
踏盐是通人性的,知道阿芙的意思,小跑起来,钻入无边的黑暗。
周和看着她身上那件黑色披风迎风猎猎,悲戚自心底疯狂蔓延。
叔裕昏迷之中逸出一声呻吟,他来不及多想,朝自己的坐骑很踢一脚,看它惊惶跑远,才背着叔裕藏进了方才寻好的洞穴。
这其实是一处暗溪,高出水面的空间不足一米。
周和便四肢着地跪在浅水上,将叔裕背在背上,以免他的伤口出血,染红了溪水,引来追兵。
溪水很凉,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周和的四肢就失去了知觉。他咬住牙,期盼追兵快快过去。
“在哪呢?在哪呢?”果然一阵纷繁的马蹄声到来,伴随着石郡守尖着嗓子的怒火。
“大人,那儿有过马的行踪!”
“追!”
马蹄声砸过周和头顶的洞穴,他真怕这石壁不堪重负坠落下来。
洞口处有兵士下马掬了一捧水洗脸,周和屏住呼吸,就怕他嗅出丝毫血腥气。
那兵士咕嘟咕嘟漱了半日口,“呸”的一声又吐回了溪水中,骂了句脏话,翻身上马,走远了。
周和舒了一口气,硬是又挺了会子,才把叔裕放下来,将几支箭杆全部掰断,背着他极速往东南方向跑去。
却说阿芙这边,她将自己死死捆在马鞍上,抱着必死的决心,伏在马背上极速向前。
好几次踏盐一个转弯她都觉得自己要被甩出去了,硬生生又被腰间的绳子扯了回来。
没跑多远衣裳就被磨烂了,那麻绳嵌进肉里,一下一下如同火烧。
许是踏盐路跑得不直,她渐渐听得后头的马蹄声和呐喊声。
也不敢回头,怕被眼尖的追兵认出她不是叔裕,只能狠狠心拼命踢马腹加速。
她知道“跃马扬鞭”,但是因为她并不会,只怕被后头看出了端倪,因此只敢这样小幅度动作,只是苦了踏盐。
石爱莲看着那件长披风还有踏盐标志性的四只白马蹄,对前头是钦差大人这件事深信不疑。
他盯着那个背影:“刚才放了这么多箭一个都没中吗?给我再放!”
追兵们立刻搭上弓。
旁边贴身护卫吓了一跳,忙道:“大人,大人,这密林里可不能放箭哇,容易弹回来伤着咱们自己!”
这个石爱莲倒是不知道,急忙叫收了手,接着追。
阿芙更不知道,她不知道这密林救了她一命,还嫌弃这枝桠横出减慢了踏盐的速度。
终于看到前方的密林出口,她欣喜若狂,伸手指给踏盐:“踏盐,快,出去,出去!”
也得亏踏盐“听得懂两句人话”,朝着她说的方向跑去。
阿芙兴奋,后头追兵也兴奋。
石爱莲看着前边的马匹竟然有出林子的迹象,大喜过望:“追上去!一出了这鬼林子就给我射!”
踏盐撒开蹄子跑着,忽而一个骤停,差点把阿芙掀出去。
风声一停,阿芙听得见了。低头一看,她腿都软了:竟然是骤然裂开的一道峡谷,下头是滚滚江流,惊涛拍岸。
开始下小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