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焦芳提议,按照皇帝御驾亲征的规格,朝廷百官出京城十里,迎接王师回朝。
但是被刘健否了,理由很简单,靖王的功绩再耀眼,他也是姓张,不姓朱,大明朝有严格的礼制,臣就是臣,若是群臣按皇帝的礼仪去迎驾,那真正的皇帝还要不要了?
弘治皇帝只是病重,还没断气呢!
再说了,就算弘治皇帝真的没了,还有太子继位。
靖王永远只是个王爵,不可能成为皇帝。
然而,两人对迎接的规格礼仪还没有商量出结果,却看见谷大用出现在文渊阁。
刘健愣了一下,谷大用不是随军北伐了吗?
他怎么回来了?
“刘大人,焦大人,殿下请诸位去文华殿议事。”
刘健下意识地问道:“太子殿下?”
心说这也不对劲啊,太子殿下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跟我们议什么事?
“当然是靖王殿下。”
此言一出,焦芳顿时身躯一震,问道:“靖王殿下回来了?”
“不错。”
“何时到的?”
“刚刚才到,刘大人,你就别问了,赶紧去吧!”
内阁五位大学士来到文华殿,果然,身穿大红蟒袍那位,不是靖王还能是谁?
焦芳反应最快,当下跪拜行礼,口中称道:“臣焦芳叩见靖王殿下,殿下横扫大漠,立下不世之功,正所谓一人有庆,兆民赖之,其宁惟永!”
此言一出,刘健脸色骤变,因为这句话不是随便可以用的。
尚书有云:人有庆,兆民赖之,其宁惟永。
通常来讲,就是说天子有善,广大民众共享其利,则可以获得长久的安宁。
但是,这也只是约定俗成的说法,并没有人规定,说这句话只能用来形容天子。
如今靖王所立战功,确实是不世之功,所以说焦芳这么说,只能说是有谄媚的嫌疑,却让人抓不到把柄。
刘健等人纷纷行礼,口中称道:“臣刘健见过靖王殿下。”
“行了,都起来吧!”
焦芳站起身来,激动地说道:“殿下得胜归来,臣等有失远迎……”
张鹤龄突然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停一下,焦芳立即闭嘴,大气都不敢出。
“打仗的事稍后详细说,”张鹤龄看向刘健,说道,“刘大人,我来问你,河南大旱的奏折是怎么批的?”
刘健斜了一眼焦芳,心知是这货又打小报告了,不过,内阁全力赈灾,有什么不能说的?
“臣等票拟了救灾的方案,户部拨放钱粮,工部、兵部等进行配合……”
话没说完,就被张鹤龄打断。
“赈灾没有错,我是想问你,开挖黄河大堤的提议,内阁是怎么回的?”
刘健话没说完就被打算,心中稍有不快,当下说道:“自然是同意开挖河堤,进行灌溉。”
张鹤龄突然重重叹了口气,问道:“批复何时送出去的?”
“昨日一早便出发了,八百里加急,想来,明日就能送到。”
张鹤龄盘算了一下时间,看来,这场灾祸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去准备一下吧,河南要发生大灾了。”
刘健不解,说道:“臣等已经在赈济了。”
“我说的是洪灾!”
“洪灾?”
众人不解,不是说大旱吗,哪来的洪灾?
“你们知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此言一出,刘健顿时满肚子不服气,说道:“回禀殿下,那封奏折中说的是旱灾,而非洪灾,殿下是搞错了吧?”
看着一个个懵逼的脸色,张鹤龄心中暗暗感慨,普及义务教育,任重而道远啊……
“这是一个常识,大旱季节,天气炎热,大量的水蒸气上升到空气中,一旦无法维持这种高温,势必会引发连日的大暴雨,黄河下游本来就是洪灾高发区,现在你们却答应掘开河堤,不是让他们自掘坟墓吗?”
刘健等人面面相觑,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因为,听不懂啊!
什么水蒸气,到底是水还是气?
空气里面为什么会有水?
不过,在场的众学霸学习能力还是挺强的,虽然听不懂,但是猜也能猜到三分。
李东阳试着问道:“殿下的意思是,只要天气转凉,就会有暴雨?”
“不错。”
“可是,殿下怎会知道,河南的天气即将转凉?”
张鹤龄反问道:“你们没有觉得京师的天气变凉了吗?”
“殿下说的没错,可那是因为京师下雨了,自然就转凉了。”
“你错了,是天气先转凉,然后才下雨的。”张鹤龄解释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现象,每年到了一定的时候,就会有一股寒流自北而来,这寒流其实来自于大漠以北的西伯利亚,寒流会逐渐向南转移,既然京师已经降温,河南还远吗?”
几位大学士一个个脸色凝重,他们对张鹤龄虽说的话也只是听懂了大概,因为在这个年代,读书人读的是四书五经,没有人去研究自然科学。
培养个读书人不容易,那是要花好多钱的,若是有人花着读书的钱去研究天文地理等知识,会被看作是不务正业,因为科举不考这些啊!
不能当官,你学那玩意干啥?
刘健将信将疑地问道:“殿下说河南即将暴雨成灾,有几分把握?”
张鹤龄心说我又不是天气预报,只是给你们科普点生活小常识,难不成说错了还要找我的麻烦?
既然如此,就保守一点吧……
“九成!”
刘健心中一凛,看来,靖王殿下很有自信啊。
回忆一下以往的记载,有时大旱之后,确实会出现暴雨,但是,谁也没有研究过两者之间的关系。
因为在人们的思想中,无论是旱是涝,什么时候结束,只有天知道。
莫非,自己真的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