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谢迁能言善辩,此时却也说不出话来,因为杨廷和说的就是事实,无从反驳。
“诸位都是饱读诗书之辈,当清楚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道理,在大是大非面前,为了自己那一点清流之名,竟然眼睁睁地看着贼人作乱,坐视不理。反观靖国公,虽身陷囹圄,亦知自己命不久矣,却能奋不顾身,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这份忠心才称得上是日月可鉴!”
现场一片死寂,虽然大家平日里喜欢逞口舌之利,但是在杨廷和掷地有声的质问中,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人家说的对,这就是事实,无力反驳。
“唉!”半晌之后,现场终于有了动静,只见内阁首辅徐溥摇了摇头,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而今天下已经不再需要我们这些老家伙了,启奏太皇太后,臣乞骸骨!”
场面再一次定格,内阁首辅大学士主动提出要请辞,说明这已经是最后的抗争了。
周太后神色冷峻,道:“太祖高皇帝遗训,后宫和宦官不得干政,哀家已是黄土埋到脖颈子的人,若不是今日险些发生宫变,哀家也不会抛头露面,善做主张,虽说坏了规矩,但那是形势所迫,现如今既然已经任命靖王辅政,你想告老还乡,去问靖王吧!”
然后,周太后转过身去,缓缓说道:“以后,朝政之事该寻谁就寻谁,莫要寻哀家。”
张皇后赶忙过去扶着周太后,另有宦官宫女过来,然后,一行人慢慢向后宫走去。
徐溥被晾在当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张老脸上写满了尴尬。
难道要跟张鹤龄请奏不成?
那样做不是承认了辅政一事?
可是,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刚才说出去的话该怎么办?
这时候,丘浚站出来说道:“启奏靖王,臣乞骸骨!”
丘浚也豁出去了,有种你就把我们都开了,自己辅政去吧!
在众人的注视中,张鹤龄慢慢收起脸上的笑容,说道:“两位大人年事已高,不宜再过操劳,此事本王准了!”
这一次,没有人喧哗,没有人挺身而出继续以请辞施压,因为他们发现,人家根本就不留你!
就算是皇帝本人来了,还要假意挽留一番呢,可是张鹤龄压根不理你这茬。
众人心里清楚,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靖王辅政,朝堂必然大清洗一番,最后留下的,都是那些拥护人家的臣子,其余的,呵呵,爱干嘛干嘛去!
还乞骸骨,乞呗,谁在乎?
现场再一次陷入沉默,徐溥和丘浚对视一眼,不禁笑了。
从此以后,自己不再是号令群臣的内阁大学士,而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老人家。
见状,刘健实在忍不住了,站出来说道:“启禀靖王,臣乞……”
“希贤!”
徐溥打断了刘健的话,说道:“你留下,朝廷需要你。”
若是刘健再一走,还不知道张鹤龄会委任什么样的人去内阁,到时候天下真的就乱了。
“可是……”
“没有可是,”丘浚说道,“我们两个老骨头不中用了,以后就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