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个喷嚏,毛宪清赶忙问道:“此处阴冷潮湿,恩师可是病了?”
“没有啊,”张鹤龄揉了揉鼻子,郁闷地说道,“这几天都好好的,再说了,三日之后便要杀头了,病不病的,也无所谓了。”
酒壶已经见底,烧鸡也吃光了,毛宪清起身长鞠一躬,说道:“今日一别,学生先走一步,去黄泉路上等候恩师。”
张鹤龄诧异地问道:“你说什么?”
“今生学生亏欠恩师太多,只有来世再侍奉恩师,以报授业之恩。”
张鹤龄问道:“你是想一死了之?”
“不错,学生早已打定主意,待此事一了,便自裁谢罪。”
张鹤龄摇了摇头,道:“既然早知今日,当初你又何苦一定要走那条路呢?”
“学生是大明的臣子,自当为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早知你胸有济世之才,也是难得的忠良,可是,为何行事要如此死板?”张鹤龄说道,“你认为我的做法触犯了大明国法,但是你要换个思路想想,我所做的事,可曾对大明造成损失?”
“不曾。”
“既然不曾,为何一定要循规蹈矩?该变通的时候也要变通,就好比你自诩正人君子,却还是用白姑娘来要挟我,变通之道,你应该懂的。”
“恩师所言极是。”毛宪清说道,“若是只为恩师抗旨不尊,私自出兵琉球,学生是不会去陛下面前告发的。”
“哦?”张鹤龄脸上带着疑惑,问道,“那是为何?”
“只因恩师已经功高盖主,对陛下是个威胁,对大明是个隐患,学生才决意走出那一步。”
张鹤龄明白了,不禁苦笑道:“即便如此,我对大明,对陛下并无二心,不管我有多大的权势,也不会图谋不轨。”
“恩师此言差矣,”毛宪清第一次否认了张鹤龄的话,说道,“当恩师的权势地位到达一定的程度,就不是恩师自己可以掌控的了。”
张鹤龄问道:“此话何意?”
毛宪清答道:“即便恩师没有反意,只怕有一日,手下人效仿宋太祖黄袍加身,到那时候,恩师怎么办?”
张鹤龄愣住了,这个问题,还真没有想过。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忠心可鉴,主要是自己真的对皇帝的宝座没有野心,但是毛宪清说得对,你自己没有野心,你能保证手底下那些人跟你一样安分?
当你的权势地位到达一定的程度,对皇权本身就是一种威胁,这也是毛宪清为何要反水。
想到这里,张鹤龄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对,这一层是我没有考虑到。”
毛宪清再行一礼,说道:“学生拜别恩师,来世再见!”
张鹤龄突然话锋一转,说道:“我来问你,此时此刻,你还是不是我的学生?”
毛宪清有些不解,答道:“当然是。”
“那我命令你,不可以自寻短见,我要你留着这条性命报效朝廷。”
“这……”
“我就问你,我说的话,你还听不听?”
毛宪清迟疑片刻,答道:“学生谨遵恩师教诲!”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你到了龙场,不能荒废学业,说不定能参悟些大道理出来,去吧,记住我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