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刚强之下的那抹柔弱,心中满是唏嘘。
他最见不得这人世间的别离与重逢,真情回荡之下,纵是铁汉亦难免落泪。
正陪在母亲尸首旁的小文定,听到有声音呼唤自己,下意识地回头瞥了一眼。
对于经年在外奔波的父亲,不到两岁的小文定早已没了什么印象。因此,转眼间,那张全程淡漠的脸庞又重新转了回去。
此时的小文定,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一件怪事上:
平时对自己十分关爱的母亲,此时睬也不睬自己,只顾睡大觉…
这是为什么?
伸出小小的手指戳了戳母亲已经冰冷的脸庞,小文定睁大了黑黝黝的双眼,期待着母亲如往常那般温柔而宠溺地回应。
可她一直在睡着…
骤然间,身子一紧,母亲的脸庞在视线中越来越远…小文定疑惑地回头,眼前出现了一张陌生而憔悴的脸。
是刚才喊自己的那人,他…要做什么?
洪熙官虎目含泪地将儿子抱起,凝视着眼前妻子的尸首,久久未语。
男儿未遂平生志,家却破来人尽亡。恸断肝肠心渐冷,唯余幼子寄怀殇。
这是人生刚走过第二十个年头的洪熙官,此生所经历的最大挫折,全村被屠,过门不到两年的妻子惨遭虐杀,只有岁余的幼子幸存。
他心如刀割、肝肠寸断,心中的反清之志却愈发坚定。
鞑子残暴弑杀,高高在上,视汉民如草芥,任意驱驰打杀,若不奋起反抗,汉民恐将世代为奴,永无天日!
洪熙官犹记得习武之初,恩师蔡九仪之敦敦告诫,习武不止为强身,更是保家卫国之技。
如今,家被毁,国已破,一身武艺,唯报国破家亡之恨,至死方休!
紧紧抱着怀中的小文定,一滴眼泪滑过嘴角,仿佛带走了心中最后的那抹软弱,洪熙官眼中伤感渐隐,转身面向了方才打伤他的李无涯,带着一丝歉意道:
“这位兄台,刚刚是我孟浪了…”
“没事,这事不怪你,怪我!”
李无涯哈哈大笑了两声,神色坦荡地道:“李某人久闻少林洪熙官大名,方才一时手痒,想跟你过两招,就没通报来历,见谅、见谅。”
洪熙官微微怔了怔,旋即苦笑着道:“恕在下眼拙,不知兄台高姓大名?以兄台如此身手,必不是无名之辈…”
要知道,洪熙官曾被恩师蔡九仪带往南少林寺拜师,投在南少林方丈至善禅师门下,被其称作是百年难见的习武奇才,如今竟被一名看起来年岁相差不多的男子稳压了一头…
难道是江湖上哪位隐世高人调教出的弟子?看其手段,似乎像是武当的功夫。
“在下李无涯。”
李无涯笑着报出了名号,令洪熙官登时眉头皱起。
他根本没在江湖中听说过这么号人…
李无涯…武当功夫…他跟武当派的李巴山有什么渊源不成?
正疑惑间,耳旁却兀地响起了一道大笑声:
“可是洪师傅当面?在下王超,久闻少林洪熙官大名,今天终于见着真人了。”
洪熙官悚然一惊,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白色劲装的清秀少年,不知何时已来到了他身侧不足六尺之地,而他竟一点察觉都没有!
下意识地朝来人身下望去:
夕阳斜照,影子细长。
微微摇头,驱散了心中骤然生起的荒谬念头,洪熙官面色凝重地望着来人,眼露一抹戒备。
能无声无息地逼近他身外六尺之地,这等身法,如神似鬼,实在令人胆寒。
由不得他不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