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老了。
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喻暮南垂着头跪在地上,无声地落着泪。
他从没见过大舅舅生这么大的气,打他也从没下过这么狠的手,他有这个胆子做错事,却没这个胆子承受大舅舅的怒气,害怕之余,甚至有一丝丝的委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丝委屈从何而来。
喻暮南不是没做过管教者。
家里的弟弟妹妹做错事情,他教训他们的时候也不会手软,不论是训还是罚,也都是为了他们好,同样的道理,他也知道大舅舅教训他是为了他好,怕他走弯路,也怕他会把自己的小命给折腾掉。
但……只要挨罚挨打,很难让人不觉得委屈。
“委屈?”洛君珩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喻暮南身形微微一抖,抬起头看了大舅舅一眼,他在舅舅面前从不撒谎,舅舅也不允许他撒谎。
于是,他诚实地点了点头。
洛君珩道:“委屈什么?觉得我打你打错了?”
“不……”
喻暮南摇了摇头,一双黑曜石般的双眼噙着泪,水汪汪的,“舅舅打我我不委屈,只是舅舅……很凶。我害怕……就觉得,委屈。”
说完,喻暮南都觉得不好意思,羞愧地低下头。
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三岁孩童?
居然好意思跟舅舅说这种话……
他正这么想着,洛君珩就道:“你今年三岁吗?”
“……”
喻暮南垂着脑袋在地上找地缝,想要一头扎进去。
洛君珩又问:“我凶吗?”
喻暮南抬起头,看着他,又小心地点了点头。
“现在知道害怕了?”
洛君珩拿鞭梢往他脸上一点,“瞒着我去地下拳场打黑拳的时候,怎么不怕?”
喻暮南身形一颤,顺着大舅舅的鞭梢低下头,“错了,舅舅。”
“哪错了?怎么错了,说的具体点。”洛君珩将蚕丝鞭收至背后。
大舅舅终于肯听他认错了。
喻暮南深吸一口气,跪得更加端正了些,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双手背后,规矩请罚,“舅舅息怒,去地下拳场打黑拳的事情,是我板上钉钉、彻彻底底地做错了。我该打。我不敢骗您,起初去地下拳场打拳的确是为了给阿嵘报仇,后来再去是为了给自己解压,再后来……也确实上瘾了。”
“解压。”
洛君珩将这两个字提出来,问道:“哪来的压力,让你至于去打黑拳,跟我说说。”
他声音平静,却不容置喙。
喻暮南知道,自己要是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只怕今天是没有办法站着走出书房的门了。
可事已至此,他哪里还敢瞒着什么。
“我……在大学的时候,患上了神经焦虑症,得借助药物才能压下心中的狂躁。我在伦敦接受过心理咨询,也吃过一段时间的药,效果都不佳,反而有加重的迹象,直到打黑拳后……好了。”
喻暮南说完这番话后,就再也没听见洛君珩的声音。
他颤颤地抬起头,就看到洛君珩阴云密布的一张脸,下一秒,鞭子就从他身后扬了起来。
“啪”的一声,喻暮南狠狠闭上了眼睛。
但意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传来。
他睁开眼睛,就见大舅舅的胳膊上多了一道鞭痕,鲜血直接渗透了白色的衬衣,可见下手之重。
喻暮南目眦欲裂,“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