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生与莘野二人在洛杉矶度假两周后才回到北京,也回到现实。
马上面对自己父母, 谢兰生还挺紧张的。可, 这是必须要做的事,不能犹豫, 不能空茫。此外, 莘野父母的态度让谢兰生也安心了些。
随谢兰生回家那天, 莘野先去剪了头发, 接着洗了个澡, 又套上品牌送来的高定衬衫、高定西裤。他这一次没喷香水, 因为老人不会喜欢。
莘野眉眼过于英俊,谢兰生眼有些直了。他走过去, 轻轻一靠,把上莘野的腰, 亲亲对方的下巴,说:“贝儿。”
莘野同样带儿化音:“宝。”
“别紧张。”谢兰生笑,“我不会跟你分开的, 我妈管教我就没成功过。我大概是不孝子吧……不顾爸妈, 只顾自己。”不论是填报志愿,还是离开潇湘, 还是别的。
莘野深深地注视着, 片刻后,一手紧紧揽着他肩,一手死死搂住他腰,用力亲吻, 久久不歇。
…………
谢兰生的父母现在住在一栋小别墅里。2001年,谢兰生在二度擒熊后给爸妈也买了房,不大,两层。他当时还挺开心的。他知道,他是一个幸运的人——不管中国还是美国,靠“导演”买上房的都可以算幸运的人,他们捧红无数明星,自己却只能勉强度日。当然,绝大多数电影导演对于物质要求不高,甚至不屑一顾。
车子停在小区路边,谢兰生带莘野按铃。深红木门被李井柔轻轻推开,谢兰生忙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妈!我回来啦!”
“……”李井柔的两道目光向谢兰生身后望去。
“妈,”谢兰生笑,给莘野拿出拖鞋,还蹲下身一只只摆好,“昨天说了我朋友会跟着过来一起吃饭。喏,我介绍下。这是莘野,深蓝影业的老总,《一见钟情》的出品人,他也是《生根》《圆满》两部片子的男主角,我们认识14年了。”
想想,谢兰生又笑:“不,他认识我14年,我认识他15年了。他1990年拿银熊奖时各大媒体都报道过。”
这个名字李井柔过去14年中听过多遍。她看过《生根》《圆满》,也看过那部武侠,不过,头一次见到真人李井柔还是愣了愣,随后也笑了:“这帅的啊!大牌明星是不一样!”
太高了,而且气场太强大了。
莘野笑笑,打了招呼,把手里面拎的东西给谢兰生让他收好。他买了些一看就贵的,什么野山人参,什么冬虫夏草,什么泰国燕窝……
“哟!”李井柔说,“这太贵了,不能要!”
“没,不贵。”莘野依旧风度翩翩,“《一见钟情》刚给深蓝影业至少赚了7500万,这点东西又算什么。”
“好吧……”儿子有能耐,能公映,李井柔在这个夏天还挺高兴也挺得意的,她跟多年不联系的小姐妹都联系上了,吹儿子。《星河》拿奖后也能吹,但谢兰生总归没有中国官方的认可,不光明正大,而李井柔这一辈儿对此还是颇为在意的。
“爸,妈。”坐着聊了一会儿,谢兰生突然提议,“今天晚上我做饭吧?刚学了几个新菜,你们二老可以尝尝,我现在的手艺还行。”
“不用,”李井柔道,“你陪客人聊聊天儿,我跟你爸买完菜了。”
“哎,你俩就让我做饭吧!”谢兰生把两个老人牢牢按在沙发上,直起腰来,看看莘野,“莘野,走,咱们下楼,去超市买点东西。”
莘野也起身,颔首:“嗯。”
因为想要尽力讨好爸妈,谢兰生为这顿晚饭买了一整车的食材。他在厨房忙上忙下,莘野则陪李井柔聊天。能看出来,李井柔很喜欢莘野,是一个62岁的老太太对年轻帅哥很单纯的喜欢。
半小时后,谢兰生的头探出来:“莘野莘野,来帮帮忙。”
“嗯。”莘野对李井柔淡淡一笑,走进厨房帮忙去了。
晚饭菜单里有几个菜是谢兰生的拿手菜,不过也有几个菜是莘野的拿手菜,他们二人分头准备,不过,有时莘野闲下来了,会从身后抱着兰生,嗅他的头发。
谢兰生挺不以为意:“干嘛总闻?”他不觉得他自己有书里人物的香味儿,而是没味儿。
莘野说:“好闻。”
“哪里好闻?”谢兰生又随口应付,“只有头油的味道吧。”虽然出门前他洗过澡。
“有。”莘野搂着谢兰生,说,“兰生味儿,我宝贝的味道。”
“……”兰生耳尖有些发红,赶紧道,“行了行了,切肉吧。”
莘野哂笑一声儿:“好。”
最后晚饭七菜一汤,而且个个色香味俱全,谢兰生妈妈李井柔和爸爸谢彬还挺震惊的。
兰生爸妈要开电视,却被儿子拦下来了。谢兰生说:“我几个月没回来了,咱们大家聊聊天儿行吗”,李井柔和谢彬二人不觉有异样,都同意了。
于是四人边吃吃聊。
聊《一见钟情》,聊超高票房,也聊良好口碑,李井柔与谢彬心里真是高兴。
谢兰生总有意无意说莘野是多么厉害,他说深蓝的几部电影在票房榜常年前五,说深蓝还覆盖到了房地产等其他业务,说莘野是五星酒店xyz的继承人,说莘野是哈佛大学经济系的毕业生,说莘野会英语、德语、西班牙语等等语言,说莘野在美国那时钢琴、网球拿过前三,说莘野当演员10年拿了两个“三大”影帝,还有一个金像奖提名……
李井柔和谢彬两个竟听到了目瞪口呆。
一盅一盅地喝过去,感觉气氛差不多了,再聊也不会聊出什么来,谢兰生紧抿了下唇,放下筷子,两手交握,看了看谢彬,又看了看李井柔,说:“爸,妈,其实我们今天回来……还想说个重要的事。”
“……嗯?”察觉到了气氛严肃,李井柔和谢彬有些不解。
“爸妈,”兰生垂头看看桌子,又抬眼看着母亲,问,“你们……”
他再一次看看桌子,也再一次抬眼:“你们……你们知道‘同志’吧?两个男人在一起,两个女人在一起。”
“……”李井柔瞬间变警惕了,她看着谢兰生,道:“知道,你提到过。”
在过去的这些年中,谢兰生曾用过《圆满》让李井柔知道“同志”,也说过“两个男人两个女人彼此喜欢是正常的”“美国麻省刚刚宣布同性婚姻合法了”等等东西,李井柔总不置可否,说“随便他们喽”,让谢兰生依稀感觉自己爸妈是能接受的,可他几次问李井柔“我如果是一个gay呢”,李井柔都不愿多谈,只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爸妈……”兰生换了一个姿势,几根手指死死抓着正坐着的凳子板儿,他小臂上青筋突起,指尖发白,像要捏碎那薄薄的凳子板一般。莘野见了,手在桌下轻轻拍拍他的膝盖,给他力量。
谢兰生又抬起头来。接下来的一番话说不定会伤害父母,又说不定会伤害爱人,他平时再自信再开朗在这时也难免紧张,于是只能勉强扯出笑容,摆出轻松的姿态来:“也没什么,就是……就是……我和莘野是对‘同志’。我们一起整整十年了。妈,您记得吗?在《圆满》里,我扮演才宽,他扮演郎英,其实,那部电影拍完以后我跟莘野就在一起了。”
他说完后,餐桌上是一片可怕的沉默。
足足过了半分多钟李井柔才缓缓开口:“你说,你们一起整整十年了,那说明,我们想拆也是徒劳。拆不开了。”
李井柔是非常典型的老北京,咋咋乎乎,嗓门惊人,然而此刻,她却极力地保持着平静,端着范儿。
没有想象中的大吵大闹,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谢兰生的心头一喜:“妈,您这意思是……”
放弃了?不拆了?
李井柔却打断了他:“谢兰生,你现在名成利就了,也不在乎父母了,我们两个管不了了。不,不如说,你从没在乎父母过。所以呢,我跟你爸老两口儿……只能自己想想办法。”
“……妈?”感觉气氛不太对,谢兰生有点儿慌。
李井柔又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们就当没你这个儿子,眼不见为净。你们两个不会分开,我们知道,不费劲了。你之前也说过不是?性取向是改变不了的。好,我们改变不了你,但我们可以改变自己。咱们断绝母子关系,明天就去办理手续。我们不见你,不想你,也自然是不会伤心了。我们以后自个儿过,再也不用操心谁了。你那张姨没儿没女,小日子过得挺好,我们现在都羡慕她,一圈儿都羡慕她。养儿养女有什么好?除了操心就是操心。你也不是一直就有的,结婚之后,没你之前,我跟你爸也挺好的,现在回去那个时候,没什么的,就当我这36年瞎眼了、白过了吧。”
顿顿,又张口,说着剜兰生心的话:“哦,对了,这个房子是你买的,用不用我们搬走?腾出来?”
“别……”
李井柔又点点头,模样儿十分冷静:“也对。到你离开去潇湘前我们养了你21年多。这个房子就当还债了,我们两个就当挣钱了。”她微笑着:“两个人给你当保姆,一个月4000不算多吧?很厚道吧?21年……差不多是100万块。这个房子你四年前买过来时就是100万,呵,正正好好,真是天意。至于吃的、穿的、用的,还有读书的钱、玩儿的钱,就算了,我们两个不要了。”
谢兰生被吓着了,他又惊又怕,说:“妈!”
李井柔的声调变高:“别叫我‘妈’!!!”
谢兰生又说,带着哀求:“……妈!”
李井柔尖声说道:“我刚说了别叫我‘妈’!!!你没妈!!!”
说完她把桌子一推,椅子的四只脚在地砖上拖出尖利的声音来,像某种动物的啼哭。李井柔转身就走,步伐匆匆,毫不留恋,而谢兰生的爸爸谢彬一向比较沉默寡言,此时只是看看儿子,半晌以后长长叹气,难掩愤怒以及失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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