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遍的咒骂自己,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身陷重围,而使薛漾奋身来救的话,又何至于是这个结果?
妖兵撞在冰魄寒壁之上。怦怦作响,虽然难以欺身而入,但他们通过乾家弟子们的悲哀找到了得意的理由,于是他们张牙舞爪,耀武扬威,好像已经获得了战斗的胜利,而他们的这种做法很快引起了乾家弟子喷涌而出的滔天怒火。
“干!”嵇蕤碧痕剑操在手中,栾擎天怒睁着血丝密布的两眼,郭启怀和邢煜已经大叫着要冲了出去,无食龇着牙。第一次真正怒火攻心的出咆哮声……
“站住!”乾冲厉声呵斥,很难想象这样一个谦和雍然的儒雅师兄是怎样喊出这威厉的声音的,乾家弟子们愕然一顿。
“出去打就会让我们很快步上六师弟的后尘!尽可能的让自己活得久些,我们要拖到援军来的时候,都死光了怎生对盟主交待?”乾冲的眼角还留着被冰雪凝固的泪迹,他轻轻放下薛漾的尸身,把薛漾身后的锈剑取下,“都给我回去,凭借壁垒工事,迟滞消耗妖魔之军!”
乾家弟子们默默无语。嵇蕤搀着祁文羽,栾擎天抱着薛漾的尸体,压抑着心头的悲愤,向工事后走去。无食夹着尾巴呜呜的跟在后面。
乾冲将锈剑一拔,他知道这把剑,这是薛漾艺成之后在英魂冢所取的前辈兵刃,剑名蚀魂,只有薛漾独特的功法驱使,才能在这把剑上产生出锋锐无匹的剑芒。一如他向池棠讨要的朽沁剑鞘---青锋二字犹然可辨,或许他认为,这样形容他青色的锋锐剑芒也更贴切……乾冲心中一恸,将锈剑入鞘,背在了自己身后。
待战后,将牺牲弟子的兵刃带回乾家英魂冢,与尸骨一齐安葬……
乾冲尽量让自己的身子挺得笔直,可等他回到工事土墙之后,即便是阿夏也看出了他强自压抑的悲恸。
“可以理解,看着自己朝夕相处的亲人就此逝去。”阿夏既是在宽慰乾冲,也是在开解自己,“我同样感知到,已经有过五十位我的族人在这场战斗中逝去了,我却无法看到他们死去的模样。”
“战争,总是要死人的……”乾冲挺立的身形显得有些僵硬,“……我们既然选择留在了这里,就应该习惯于去面对这种死亡……”
“用我们的方式,让他们的逝去变得更有意义。”阿夏眯缝的小眼睛射着冷冽的光,对着护壁之外的妖军,面无表情的抠动了墨家机关的机括。
※ ※ ※
在这个血与雪组成的夜晚,死亡成了司空见惯的场景。
四座晶白色的冰魄寒壁与天空中犹未消散的北斗信灯遥相对应,在一次又一次的剧烈碰撞下颤抖着,总有生命伴随着每一次的碰撞逝去,留下被鲜血浸染得稀烂的雪泥。
黎明降临的时候,第二道壁垒的光幕在消黯中土崩瓦解,帖子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带着大车和几名残兵向后方撤退,他们得以安然离开得益于莽族壮士奋不顾身的断后,四十名莽族壮士竭尽了全力,但终究没有阻挡住镇山君亲自指挥的狂攻,当最后一位叫阿吉的莽族壮士倒下,并在镇山君的铁盔旁留下一道轻微的冻伤之痕后,妖兵们站在尸堆上开始振臂欢呼。
如此苦战血战,尤其是在完全释放妖力的情况下,镇山君也是一阵阵心惊肉跳,他敬佩这些人,无论是那些胡服壮士还是凡人士兵,正是他们的拼死抵抗令天军在这第二道壁垒之前付出了近三百众的伤亡代价,而即便现在取得胜利,也使他倍感沉重,这不应该是天军的战绩,这种胜利更像是耻辱。
第一道壁垒的战争似乎也进行到了尾声,镇山君可以现那层光幕的范围越来越小。
……
董开泰迅的一跳,使兽骑兵的横砍扑了个空,而他也跳到了兽骑兵的背后,环刀紧接着在对方脖项上一划,鲜血溅到了他嘴里,又咸又腥。
其实妖魔也没那么可怕,董开泰很满意自己现在的身手,旋即现自己的弟弟倒在血泊之中。
阻滞了妖军整整一夜,他们用尽了所有的机关,也耗尽了所有的力量,冰魄威灵积聚的护壁只有不足丈许的范围,几乎所有人都陷入了和妖魔近身格杀的战斗中。
董开泰靠近弟弟,弟弟还在抽搐着,说话的时候血水不住从嘴里翻涌而出,原来白晃晃的牙齿也成了鲜红色。
“快……快走……去家主那里……”董正茂的声音渐渐变小,目光也开始涣散。
董开泰阖上了弟弟的眼睛,不及叹口气,便猛然反身一斩,一个悄悄近身的妖兵头盔开裂,大张着獠牙外翻的阔口颓然而倒。
守军和妖兵的尸体混杂在了一起,交错着变成了相同的腥红颜色,董开泰咧开嘴笑了笑,真是遗憾那,弟弟,哥哥走不了了,回不到家主那里,但……至少可以和你死在一起。
又一个金睛兽骑穿破了冰魄寒壁,金睛兽煞白的眼睛闪烁着奇异的光,卷起强劲的风,直冲董开泰奔来。
没力气了……董开泰持刀的两手微微抖,看准了那兽骑兵的当胸,就在金睛兽把他撕为两截的同时,他的环刀也钉在了兽骑兵的胸口。
天旋地转,董开泰仰面朝天,耳朵里听着金睛兽咀嚼他身体的声音,天空由血红变得惨白,而后渐渐没入深沉的黑暗……
阿善则一直蹲坐在土墙工事之后,遍体鳞伤,右手以很奇怪的角度垂在胸前,胳膊上连着血糊糊的筋络,零丁将断,长索早已不知去向。他在这一夜诛杀了不下百名妖兵,可他也失去了再战的能力,绝啸抓住了复仇的机会,几乎将他的右臂生生扯下,如果不是两位莽族壮士舍身相救的话,他便已经倒在了绝啸的爪下。
所以他只能留在这里,用仅有的玄力催冰魄寒壁的防守,及至自己所有的战友同袍尽皆死去。
太累了,阿善有点睁不开眼,但他能听见身后甲胄铿锵靠近的脚步声。
是那只白虎怪吧,阿善心想,如果是正常的情形,他未必是我对手,只可惜,他们的数量实在太多……
“老族能战!”在利爪的风声响起时,阿善用最后的力道嘶喊着。
他是第一道壁垒最后一位倒下的战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