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遵旨!”众臣躬身领旨。
“陛下,而今满真仓促退兵,必然军心不稳、进退失据。借此机会,臣愿领兵出城,追击敌军,纵然不能一举歼敌,也要把满真军彻底赶出京畿!”王士及又道。
在场都是聪明人,王士及话还没说完,就有不少人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如今满真撤军,他只要装模作样的出去追赶一番,一仗都不用打,就能白白得手一桩不小的军功,还能在陛下面前落下个公忠体国的好印象,何乐而不为呢!
这让不少人后悔不已,怎么自己就没想到这一茬呢?
这老狐狸不愧是内阁首辅,脑子转的就是快。
不过心中骂归骂,可既然让王士及抢了先,就没有人再敢跟这个老狐狸抢功了。
这功劳是不小,可要因为此事得罪内阁首辅,就未免有些太不值当了。
王士及可不是什么大方的人,就他的那点心眼,说是睚眦必报也不为过。今天谁要是得罪了了他,说不定来日被他寻到机会,没准都得把命赔进去,这种赔本买卖,没人愿意干。
内阁首辅主动请战,果然让皇帝大感快慰:“卿忠心为国,朕不胜欣慰。既然如此,就由爱卿率军三万,出城追击敌军,朕在城里等着爱卿凯旋,为爱卿及诸位将士庆功!”
王士及跪在地上,泪流满面道:“臣敢不为陛下效死!”
赵桓上前把他扶了起来:“爱卿莫要如此,你快去快回,朕在这里等着你!”
“臣告退!”王士及擦干眼泪,转身离去。
等这出君明臣贤的戏码演完,林汝贤才说道:“启禀陛下,臣请与大军一同出城,望陛下允准!”
皇帝先是略感诧异的望向他,而后笑道:“应该的,小林爱卿如今尚在城外奋战,林
爱卿放心不下是理所应当的!”
“今日一战,能让满真退军,小林爱卿居功甚伟。爱卿父子二人,已全国家之义,朕也当全爱卿父子之情。”
“爱卿且去,去接他回来!”
“臣领旨!”林汝贤眼中含泪。
京城城门洞开,三万精锐京营鱼贯而出,追击撤退的满真大军。
林汝贤也骑马随军而出,然而他并没有与大军一起行动,而是率领了百余骑军离开大队,朝林凡所处的战场而来。
此时战事已近尾声,满真骑军撤走以后,纪明岚回军加入战局,还在负隅顽抗的两千满真步卒陷入了绝境。
孤立无援又身陷重围的满真军士气终于崩溃了, 在突围无望以后,满真军中的剩余士兵选择了投降。
战事止息,趁着其他人都在打扫战场,林凡稍得喘息之机,趁机展望整个战场。一场大战下来,这里就像是被血染过一般,到处都是一片殷红。
滚烫的鲜血融化了地面的积雪,就连寒冷冬日里的坚硬冻土也被浸透,马蹄过处尽是血红色的泥泞。
无数士兵横七竖八的倒在战场上,有官军,也有满真军。这些人里,已死的人早已静止不动,还活着的仍在哀嚎。
大量的老鸦在头顶盘旋,它们拍打着翅膀,聒噪不已,像是在等着一场盛宴开席,它们在等着下面那些似乎只会同类相残的人类离开,那样它们就可以大快朵颐了。
林凡骑马巡视战场,无论是林凡还是战马身上都沾满了鲜血,这让他全身上下都成了红色。
战马不停的喘着粗气,它粗重的呼吸在寒风中化为两道白雾,喷出很远之后又消失在湿重的空气中。
它受了很重的伤,但它还是驮着同样受了很重的伤的主人一瘸一拐的行走在满是泥泞的战场上。
林凡知道战马很累了,他拍着战马的脖颈,安抚着它,如同是在安慰一个相交多年的老朋友。
他突然觉得整个世界变得寂静起来,就像是所有的一切都在远离他而去。
纷乱的马蹄声、伤兵的哀嚎声、人与人之间的呼喊声,都在快速的变得模糊,直至消逝不见。
他的眼神飘渺、眼前发黑,好像有什么东西把他与世上的一切全都隔离开来,使他变成了局外人。他甚至觉得自己是飘在天上俯瞰大地,随着自己越飞越高,整个战场、京城以及全部的京畿之地都被他收进眼底。
“呼哧、呼哧!”战马和他都在喘着粗气,仿佛这世上就只剩下了这一种声音。
他听不见、看不清,也说不出话,只觉得天旋地转。他感觉到他在远离这一切,这让他变得惊恐。
就在这时,突然好像有一抹红色出现在他的眼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不知为何,这抹红色让他心生亲近依赖之感,能让他不再感到担忧和害怕。
于是他忍不住伸手去抓,想要触摸到这缕红色,可他的手却只是落在空处,什么也触摸不到。
“啪!”这一战中他从未离手的长枪脱手,掉落在地上,翻滚到一边。
“啪!”失去神志的林凡从马上跌落,溅起一大片泥泞的血水。
“大人、大人!你怎么了?”跟随在林凡身边的安宁他们和周围正在清理战场的士兵被这突发的事情吓了一大跳,赶紧都围了上来。
飞奔而至的林汝贤分开众人,他不顾身上还穿着官服,抱起身上满是伤痕和泥水的儿子,不停的呼喊道:“凡儿,凡儿,你醒醒,我是爹啊!”
林汝贤的声音越发的急切,只是这一切林凡都听不到了。
林汝贤老泪纵横,他紧紧抱住林凡,把他搂进怀里:“凡儿,走,咱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