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还未说完,他接着道:“如今局面看似已胜券在握,可我军真能立于不败之地吗?咱们撤退容易,那光州和附近的百姓怎么办,难道就把他们留给贼兵祸害吗?你们忘了贼兵们都是怎么来的了吗?他们原来可也都是朝廷的百姓。”
“咱们一撤,就相当于给贼兵留下来了大量的后备兵源,贼军围城之后若就地征兵怎么办?他们若驱使无辜百姓攻城怎么办?我想你光州军兵中不少军卒的家人就住在光州城外吧?到那时我军是打还是不打?”
“张将军,被动防守变数只会更大,还不如趁其尚未汇合,与敌决战于城外,这样才能真正做到一劳永逸。”
别看林凡说了这么多,但他其实就是在诡辩,不管他说了多少,对于官军来说,目前最为稳妥的办法还是撤回到城里去。
只是他一口气抛出了这么多问题,压的张奇无法反驳而已。
他刚才所说的那些问题其实有不少都站不住脚。
首先陈兴隆差不多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关头了,未必还能派出第二路援军。就算是有,人数也不可能太多。
官军撤入城中之后,光州城便有五千以上的守军,没有绝对优势的兵力,想要攻下一座城防完备的城池谈何容易。
其次,就地征兵也行不通,贼军为了尽快救援营中的同袍,必定要轻装行军,根本带不了太多的粮草。
没有粮草,他们拿什么养兵,强行征兵只能引起哗变。那时不用官军来打,他们自己就先乱了
。
至于驱使百姓攻城倒是最有可能的,但一切毕竟尚未发生,林凡这样说也只是一个猜测,并没有什么根据。
而林凡这样做的真实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不愿意撤。
他理解张奇,再说打仗求稳不是什么坏事。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官军也确实没必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去与贼军争一时之气。
但林凡就是打心眼里不愿意撤,这是他打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场大战。在胜负未分的情况下,只为了求一个稳妥,便要未战先撤,这让他实难接受。
今天要是开了这个头,在他看来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世事无常,岂能事事稳妥。若他一旦失去了进取之心,当以后再面临这样的情况的时候,他就有可能次次都会撤。
何况眼下并不是没有取胜的机会,按照林凡的计划,只要利用好了贼军尚未汇合的时机,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而且此战要真是获胜的话,极有可能一战定乾坤,一举结束淮南道境内的战事,将战线北移到中原道。
这对中原、淮南两道都是好事,一方面可以彻底断了陈兴隆的南下之路,淮南道百姓可以避免一场兵灾。
另一方面在淮南道战事结束之后,林凡他们也可以腾出手来,顺着贼兵来时的方向北上中原道,加入对陈州的攻势,使得官军对兴王军的合围更加紧密。
这些话林凡并没有说出来,而且他明白就算说出了光州众人也不一定能理解,更难以接受。
其实就连申州的邓文通、曾凉等人也未必不想选那个更稳妥的办法。
但林凡是他们的上司,不像张奇他们那样只是暂归林凡节制,拥有一定的自主权。所以有些话张奇可以说,他们却未必能说,这才没有开口。
林凡没有给张奇他们更多说话的机会,他直接道:“我意已决,其他不必再提!此战若有失,各位只是听令行事,责任由我一力承担。”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其他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道:“末将听从大人吩咐!”
“今天就到这吧,大家都下去吧!”林凡结束了这次会议。
见林凡已经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了,原本还想会后寻机再劝说他的张奇心知此事已不可改变了,只能是朝他行了一礼之后离开了营帐,之后其他人也相继离开。
等所有人都离开以后,林凡再也压不住心里的怒火。
他握紧拳头,猛地砸在自己的大腿上,忍着腿上传来的疼痛,他暗恼道:“退退退,不看看天下都成了什么样子了,还要退!难道非要等到天下都没了,直到退无可退的地步才后悔吗?”
所有人都不愿意冒险,都不愿意承担责任。所以大家就都做了自以为最稳妥的选择,都用了最保险的办法。
今天你退一步,明天我再退一步,周而复始。而这样结果就是把一个好好的天下给弄得盗贼四起、烽烟遍地,到今天几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