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在变,余嘉亮也在变”。
丁晓军拖口而出的这句话让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在巨大的充满诱惑的利益面前,余嘉亮和贺平变了,对于金钱和名利的渴望,让他们他们宁可用金钱来为自己铺垫出一条通往成功的捷径,也不愿意把汗水洒在训练场上、用自己的勤奋来争取自己在赛场上的位置,更不要说在替补席的煎熬中磨练自己的意志和耐性。他们一定清楚地知道这条捷径会给他人带来多少的伤害,但是他们并不在意这些;他们更不会去理会这样做会给这个他们曾经热爱并且为之付出鲜血和泪水的集体带上什么样的损害。只要自己能踢上主力,能挣到那笔丰厚的奖金和出场费,那个我们已经很熟悉的余嘉亮蓦然间就变得陌生起来,别忘了,就在两个月前,他还时常和欧阳东在一块儿研究每一个对手的弱点,哪怕是在吃午饭的时候,他也会用筷子在餐桌上比划着,和他尊敬的东子哥探讨训练比赛中的得失和战术……
今天是余嘉亮和贺平变了,那么明天呢?后天呢?谁还会变?谁会不变?
自己是不是也有蜕变的那一天?是不是也会迷失在金钱和名誉的巨大漩涡中?这个问题连欧阳东自己也没法回答。这一瞬间,他就象一个严厉而又苛刻的检查官,仔细地审视着自己的内心世界。是地,他变了。时间的推移和年龄的增长自然也会在思想上留下岁月的痕迹,但是让他欣慰的是,自己还没有滑向自己并不认同的那条路上去,更让他高兴的是,虽然经历了这么多地风风雨雨,他心底里的那个愿望依然象棵悬崖峭壁上地苍松一样,顽固而又顽强地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天空……
?自己还是自己。那么向冉呢?还有甄智晃、周富通、劳舍尔……以及面前的丁晓军,在不可预知的未来。他们会不会变得让自己都感到陌?
虚掩着的房门被人推开了,不知道是哪个寝室里的电视音量开到十足,咿咿呀呀的电视剧歌曲声顺着走廊立刻涌进这安静地房间,把着门的周富通很得意地对身后的肖晋武说道:“我说他俩都在吧,你还偏不信!”说着也没进门,就招呼欧阳东和丁晓军道,“东子。赶紧过来了,趁时间早还能多玩上几盘,――丁晓军,今天晚上给你个机会报仇!”
正陷入沉思的欧阳东支吾了一声,脸上lou出不那么自然的笑容。他不大情愿地放下了一直把在手中的杂志,还特意在杂志中折上一角作个记号。实话,这个时间他真没一点玩牌的心思,可平日晚间没事时。他们几个家不在莆阳的单身汉要不要就会凑到一块儿甩几个小时地带点小“刺激”的扑克牌,乍然间他也不好扫了大家的兴。喜好热闹的丁晓军倒是马上站起身,兴兴头头地说道:“去就去,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你们怎么样赢了我的钱,就再怎么样给我吐出来!”在牌桌上他已经接连输了好几回,这几天都琢磨着怎么着翻本。来找欧阳东也是为了把牌局给圆乎上,至于谁变谁不变,他才懒得去搭理――他在莆阳陶然左右不过是个新来乍到的人,除了欧阳东之外他和谁都说不上交情,好就好,不好就拍屁股走人,到哪里不是踢球寻钱哩?
球员康乐室设在二号宿舍楼,就在几个人说说笑笑走过去地路上着昏暗的路灯光,欧阳东一眼瞥见贺平耷拉着脑袋一脚高一脚低地从基地后门方向踯躅而来。他想了想。放慢了脚步。对几个人说:“我和小贺说几句话,马上就过来。”便站在宿舍楼的台阶上等着贺平。
贺平大约也看见了他。犹豫了一下便要望绿化带里的小径上躲闪,可他却被欧阳东喊住了。他磨蹭半天这才走过来,神情黯淡地喊了声:“东子哥,”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贺平现在既后悔又害怕欧阳东面前,他连抬头望一眼这个老大哥的勇气都没有。他后悔今天晚上自己怎么就猪油蒙了心,敢和余嘉亮一块儿做下这种事,要是换个人也许还能有转圜的余地,可这事落在东子哥那里几乎就等于宣判他贺平的死缓――停赛停训都是轻的,降入二队也不是不可能,要是周富通再在俱乐部头头那里说上几句狠话……他简直不敢想象那时会是什么样的结果。而且俱乐部处置这种事向来不讲情分,越是老队员处罚得越重。他和转会来莆阳的余嘉亮不一样,即使是在成年队里他也算个老陶然――他是当年俱乐部从青岛一所中学里整体买来地梯队成员之一,是已经被球队淘汰地曾闯和强子他们的师兄弟。
看着缩肩勾头一副畏惧张皇模样地贺平,欧阳东也是半晌没说话。良久他才淡淡地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贺平没精打采地点点头,吭吭唧唧地应了一声。欧阳东在歌城两度拂袖而去把他和余嘉亮都吓得够戗,他是不敢再在那歌城里呆,欧阳东前脚走他后脚就急忙离开。满心惶恐的他甚至不敢回来找欧阳东认错求情,只好在基地内外到处晃悠……
贺平断断续续的解释倒把欧阳东逗乐了:“我有那么可怕?你连见我都不敢?”
…“是。”贺平老老实实地回答。他们这拨喝着慕春江水长大的小年青们眼里,在莆阳成名更在异乡踢打出一片天地的欧阳东简直就是他们崇拜的偶像,更别说这个几度披上国家队战袍的大哥从来不在他们面前摆出一副大腕的谱,就象他还没在联赛里蹿红一样和他们有说有笑。再不会为一时无心地过头玩笑话而和他们生气生分,更别说缺三差五借钱应急这种小事,即便是平时和欧阳东不说什么话的人,只要开口就不会空手?
欧阳东沉默了一会,然后说:“今天晚上的事,我不会对旁人说起,以后怎么做。我想你应该知道的。”他倒没担心已经知晓了这事的丁晓军会把事情传扬出去,看上去管不住自己嘴巴的丁晓军其实是个亮堂人。他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
本来象霜打过了的茄子一般焉巴地贺平,现在就象一个犯了错误又得到大人原谅的孩子一样,哽咽得说不出一句完整地话。
欧阳东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一头的壮实家伙在自己面前就抹上了眼泪,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里是青年队的宿舍,你这付模样象什么?!”他现在倒不好拉着贺平去填牌桌边自己的位置――他还惦记着杂志上那篇文章,根本没有玩牌的心思。就说道,“你回去休息吧。明天上午还有训练。”待贺平走出几步,欧阳东又追问了一句:“余嘉亮呢?他怎么没和你一块儿回来?”
贺平现在是不敢为余嘉亮打遮掩,如实地说:“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但是他肯定不敢在那里多耽搁……他也怕你……”
怕我?欧阳东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有那么可怕?走过第二宿舍楼的楼底过厅时他特意留意了一眼那块大大的镜子里自己地形象,除了高点瘦点黑点帅点,他就看不出自己有哪里可怕。话说回来了,既然他们都怕自己,为什么还敢在自己面前做那些下作事?还有,余嘉亮这狗东西又跑哪里去了?
带着些许自豪骄傲以及对
余嘉亮的担忧。周富通和丁晓军不耐烦的催促中,他终于坐到了牌桌边……
就在贺平哭鼻子的时候,余嘉亮正坐在自己的小车里,就象一只油锅里的蚂蚱一般痛苦地煎熬着。
车停在几栋两层西式小洋楼之间的阴暗角落里,隔不远就亮起一团灰蓬蓬灯光的路灯也只能影影绰绰地照到车头车尾。车里没开灯,黑黝黝地车厢里只有他手里的烟卷一亮一黯地闪烁着暗红色的光芒。车外早就被他扔了一地的烟头。他看了看自己的表。已经晚上十点半过了,可能把他搭救出眼下困境的人依然连影子也看不到,那栋熟悉地小洋房二楼也没有灯光。他把手里才抽了一半的烟卷扔到车窗外,无力地仰座椅背上,大口大口地嘘着气,懊丧地锤打着方向盘。
千不该万不该啊,自己不该把心思朝东子哥一股脑端出来啊,自己怎么就忘记了他最恼恨的就是这种损人利己的事情哩?!现在好了,这事说不定连个转圜的余地也没有了,东子哥离开包间时打量自己的眼神就象看着什么似的。目光里满是恼怒、厌恶、冷漠、还有憎恨……直到现在。那冰凉的目光似乎都还在审视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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