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章脸色微微有了些血色,用一种类似责备又不是责备的语调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呀?我的书哟,你看看这都是些珍品呐,你说说你……”他一边说一边捡起脚边的一本《战国策》,心疼的拍打着上面的灰尘。
他的夫人可没有理会他,她只是轻轻拍去身上的浮尘,然后向上抬了一只脚,从书架里跨了出来。山伯见她走近自己,便立即弯身鞠躬:“学生梁山伯见过师娘。”英台慌忙也弯下身子拱手一揖,道:“学生祝英台见过师娘。”
师娘傻傻笑道:“不必多礼,自家人自家人。”双手扶起眼前两人,然后仔细打量着些二人,说:“这俩孩子倒是气宇不凡,有点你年轻的气质呢。”她这话分明是跟自己的相公说的,可周山长哪有功夫与她搭腔,他老人家正蹲在地上一本一本的拾自己的宝贝书籍呢。
“找着啦找着啦!”半晌间又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个男子声音,仔细一听还很熟悉。这时从另一个书架里钻出一个脑袋,仔细一瞧,那不是闾丘野老师吗?
师娘眼睛一亮,问:“哈哈,终于找着了?太好了,小野,这次功劳算你一个。”她飞野似的箭步跨去从闾丘野手里拿过来本书,一边看一边笑。
那闾丘野一副如释重负的无奈表情,像是只泄了气的皮球无力的扒在书架上,头上的帻巾落在额上也无力管它。缓缓的嘀咕道:“师娘,小野已经完成任务了,可放我回去了?”
“先吃饭,你看老爷子也回来了,咱吃饭,啊。”师娘活泼的轻轻拍了拍闾丘野的脑袋,然后抱着那本书轻快的走了出去。
英台与山伯又向那闾丘野行了个礼,发现今天的闾丘老师与往常不同,今天他把那一头青丝梳在了头顶上。周山长还在地上一本一本拾书籍,二人也加入其中帮他一起拾起来。闾丘野站了起来伸展一下全身,环顾四周,‘啊’的一声,他没想到师娘在他全神贯注的查找资料时把这里祸害成这样。他看着自己的老师,不好意思的欠了欠身子,哈哈道:“老师,今天回来好早哟!呵呵……呵!”
周世章没有抬眼去理会他,顺口说道:“你姐向来没个轻重,你也跟她胡闹,唉,小野呀,山伯与英台也是你的学生,你现在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闾丘野低眉瞅瞅自己的衣着,全是灰尘,腰带也是快要松了,广袖上还有几团墨汁,帻帽还挂在脑门上,他堵气用嘴一吹,帻巾滑落在肩头上。他不自在的咳了一声,干脆俯下身去帮忙拾书。
英台与山伯这才知道,这闾丘野原来是周师娘的胞弟,是山长的小舅子。方才听他叫了一声师娘想必也是打趣之语,算来若不是这层关系的话,那周师娘也是他的师娘,所以这叫法随便他高兴与否,周山长也是习以为常了。
忙了好半天才把书房中的书归置原位,抬眼一看已是黄昏,周山长一脸歉意的引梁祝二人坐上了宴席上。“说是宴席只不过是几道山间小菜而已,你们俩小子可别嫌弃呀!”周世章憨态可掬的笑道。
山伯忙起身向老师拱手道:“老师客气了,本是学生自觉打扰才对。”
周世章哈哈一笑,忙抬手示意学生坐下,然后再将身子稍稍往前倾去向门外望了望。这时那周师娘正端着托盘往里走来,把托盘放在桌上,面有难色的说:“这怎么可好呢,我今儿特地做了拿手好菜,哪知刚才在书房里用功太过投入,倒忘了时辰,喏,糊了……”她说着把托盘上的小沙锅上有盖儿揭开,里面泛微黑色的猪手浸在本是乳白色现在却变成乳黑色的汤水里。
一旁的闾丘野一忍再忍后还是笑出声来,接道:“我说老姐,你这是猪手还是熊掌呀?要是熊掌这也不对呀,烧熟的熊掌也不是这色嘛。”
“你给我闭嘴!”师娘红着脸,从牙缝恶狠狠的挤出一句后又含羞的看了看眼前的这两个学生,勉强笑道:“今天都是师娘不好,师娘也是老了,不能同时做两件事了。”
英台与山伯起身,满是理解的神情,对师娘好言相劝着。周世章一旁更是一脸尴尬,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只好连咳几下来掩饰。还好,那猪手虽是糊了点,但还算是美味,再加上几道可口的抄菜,师娘的厨艺还是不错的,英台与山伯吃得是津津有味。看着学生没有什么不满,便没有在意,周世章也悦色起来,顺势拿了自己酿的米酒细细品尝。那闾丘野本是也要弄一杯尝尝,岂料却被他的长姐拦住,他只能扫兴作罢。
“对了,师娘,方才您在书房找什么?”英台好奇一问。
“找机括术呀。”师娘双眼立即发光起来,放下箸,说:“我近日在发明一个东西,到紧要关头却找不到适合的零件,这不,让他来帮着找咯。”她嘴巴嘲身边的胞弟呶了呶,然后叹声道:“好不容易找到一种法子,但不知可不可行,真是伤脑筋呢!”她使劲抓抓自己的发髻,然后向一盘抄野菜挟了一箸,再把菜扔进嘴里,左手托腮忧虑起来。
英台一听,眉眼上挑,更加好奇,直了直身子,问:“师娘正在发明什么?”
“那可是好东西,要是成功的话,将来会是伟大的发明耶,我跟你说,那就是……”师娘来了精神,便要继续往下说,却被她的相公打断了。
“我说,还是吃饭吧,天也黑了,一会他们还要回书院。”周山长提醒道。
师娘不好再开口,了无兴趣的把脖子缩了回来,继续她之前的那种坐姿。一旁的闾丘吃得那叫一个欢呀,完全不顾其他人。师娘在桌下狠狠踩了他一脚,他‘唉哟’一声,箸上的菜掉到了碗中。他眼角瞟向长姐,忿忿心道:被你使唤一天,吃你一顿饭也要受你的气,酒也不让吃,我不如就这样一走了之,落个自在!
吃饱喝足已是夜色,英台山伯谢过山长与师娘就往书院走去。闾丘也跟他们一道同行,一个月的相处使得他们没了拘束,彼此倒添了几分赏识。三人一路上有说有笑,适才在山长府上倒是一点拘束,不过现在的英台和山伯乃是翩翩书生,谈笑自如。
有好几次,闾丘野那到嘴边还是没有问出口的话正憋在他心里难受,自从那日得知自己昔日的恋人嫁入的正是祝英台的家门,这闾丘野就开始重新燃起对那个人的思念。他真想问问她现在过得如何,真想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已成人母,是否得夫君恩爱等等。可是,他不敢问出口,至少不敢明目张胆的去问祝英台。他怕自己这一问会给那个她带去祸事,也许她的夫家根本就不曾得知她是进过书院的。于是,这段时间他始终徘徊在问与不问之间,能与不能之间。被他磨磨蹭蹭便到了书院,两学生向老师拱手一礼告了别,向自己的厢房走去。无奈的闾丘野只好作罢,飘飘荡荡的向自己家踱去。
祝英泽已在书院住了五六日,白天他策马杨鞭在山水间,夜晚则与九妹秉烛夜谈。他倒不怕耽误她的学业,她来这里功书本就是完成她自己的心愿,她是不可能去考功名的。经过这两日的观察祝英泽也对那梁山伯改观了许多,不过他想这日久才能见人心,那梁生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也是说不定的,他更是擦亮自己的眼睛。
在书院里这多日之久,倒是没能遇见那太守府马公子,书院学生本来就是很多,在外能够遇到的机会也是很少,更何况他不愿打扰学生授课,故而很少去前院课堂。对那马家公子未曾一见,不过听九妹对那人的评价,想是那人是个不得人心的纨绔子弟,因而随即也失去了兴趣。
英台与山伯在大院里分了手,各自回了厢房。她进了屋,屋内还没掌灯,这说明七哥不在房里。英台吹亮了火折子点着灯后四处巡视,他果然没有回来,案几上放着一把他的随身短佩刀。英台也不担心,她这位七哥走南闯北的练就一身好武艺,一般的匪类还真对付不了他。所以英台没有出去找他,直接拿了本书坐下。
初夏的山间夜晚分外凉爽,小溪流水潺潺,有时忽刮一阵凉风使得密林中的树叶摇摆不定。时而也传来好似野狗与狼的闷声狂叫,但它们也不会随意造访书院,书院附近倒是平静安详没有丝毫危险的。故而那离书院只有一片竹林相隔的小溪瀑布也是安全得很,于是,每逢夏季,书院里的学生们都会纷纷来这里沐浴。
在这漆黑的山间夜幕下还有一群小家伙们正在快活的穿梭着,它们是这里的精灵——萤火虫。这里的萤火虫分为两种:陆栖和水栖。它们在这炎炎夏季中穿梭在山里的每个角落,也给这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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