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淅淅沥沥从立春那一天开始一直到小满,隔三差五就是一场,几乎从没耽误过。田野里,山坡上,一层层绿色借着雨水的滋润,就像拿画笔刷上去般,生机勃勃。河岸边,水渠旁,麦,谷,椒、稻,庄户人家赖以活命的根本也都吸足了水分,长得茂盛茁壮。天空中,白云下,画眉、黄鹂、燕子、布谷,群来群往,浅吟低唱,宣示着一个丰年的到来。
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年景。天气暖得早,雨水给得足,地里的虫子生得少。更难得的是,随着窦建德、李渊、李密、萧宪、杜伏威等豪杰的6续崛起,原来四处纵横的那些小堡寨,小绺子灭的灭,散的散、被招降的被招降,再无暇出山祸害百姓了。而为了争夺民心,为日后的问鼎逐鹿做准备,各路豪杰纷纷推出了一系列有利百姓的好政策,轻赋薄役,均田减粮,原先只恨自己收敛得不多,此刻却唯恐自己这边向民间的让利太少,把百姓都赶到别人的治下去。
中原的老百姓是最不好记仇的,只要你给他们一--条活路,他们很容易就忘了你原来的那些作为。换句话说,你曾经是山贼也好,高官也罢,他们都不太计较。只要你现在少收点儿田赋,少收点儿市税,再多少约束点儿手下弟兄让他们不要随意抢男霸女,你就是百姓们的青天大老爷。他们愿意世世代代供奉你,把你当真龙天子顶礼膜拜!
除了眼前的田产和头顶的诸侯派来的官吏,远在江南和塞外生的事情百姓们就很少关心了。一则因为距离太远,雷霆雨露都分摊不到大伙头上,哭也好笑也罢都是别人的事情,与我何干?其二则是因为消息传得慢,连续多年的兵荒马乱导致商贾几乎断绝,别的地方生的事情传到自家门口,早就晚了三春了,关心也是瞎关心,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耪两垄地去!长乐王也好,唐王也罢,郑王也好,哪家王爷到了秋天,还不得多少收回点本钱去?春天时借了人家的粮种,农具都不是白借的。得讲究有借有还,有本有利。虽然新上任的官老爷们一个个笑得都跟菩萨似的,可咱总不能识抬举,非惹人翻脸不是?
相比于平头百姓们简单而容易满足的心思而言,地方上的豪门大户,还有读书人们回忆起大业十三年冬到大业十四年夏这几个月来,可就觉得太惊心动魄了。起先是突厥人集倾国之兵南下,大有重演五胡之乱的势头。可还没等大伙决定是举家难逃呢还是留下来‘顺天应命’?博陵军大总管李仲坚已经带着自家兵马上了长城。
对于李仲坚的固执和愚忠,很多人私下里都嗤之以鼻。“螳臂挡车,他还以为自己是原先那个冠军大将军么?光凭着博陵六郡拿点儿的力量,他凭什么阻挡阿史那家族的四十万狼骑?”出乎大伙预料的是,笑声未落,唐王李渊的兵马,长乐王窦建德的部属,河间郡守王琮的乡勇,尉州迟德睿的喽啰,幽州罗艺的铁骑,北方大地上,一干有名号的,没名号的,曾经投降过突厥的,与突厥人不共戴天的江湖豪杰,都先后杀到了长城脚下。乒乒乓乓一场恶战下来,血流漂杵,却令狼骑最终也没能越过长城半步!
“看来大隋气数未尽!”听闻来自北方的捷报,很多士绅贤达在心中暗自琢磨。可好消息带来的兴奋劲儿还没等过去,噩耗紧跟着就从南方传了过来。最受大隋皇帝陛下器重的宇文家造反,将隋帝杨广,蜀王杨秀,齐王杨暕等皇亲国戚杀了干干净净。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混乱当中,内史待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蕴、左翊卫大将军来护儿、秘书监袁充、右翊卫将军宇文协、千牛宇文皛、梁公萧钜等一干权臣贵胄全都稀里糊涂掉了脑袋。
虽然早在两三年之前,大隋天子杨广就成了摆设。可有这么个摆设在和没这么个摆设在,毕竟还是有些差距的。杨广活着的时候,虽然世家大族和读书子弟们都腹诽他,觉得他是个古今少有的昏君,可只要他活着,大伙就可以继续稀里糊涂地过日子,不用急着站队。如今杨广死了,等于将众人最后自我欺骗的遮眼布也摘了去。大伙抬头一看,西边立了个代王做皇帝,南边立了秦王做天子,东边立了越王穿龙袍。到底哪家是真命天子?哪家是逆子二臣?谁也说不清楚。可唯一清楚的有一点,三个大隋天子都没实权,他们背后的李渊、宇文化及和王世充,才是真正的捉刀客。(注1)
如果光要面对三个捉刀客也好,豪门大户家中的才俊不止一个。分三个方向均匀投注,就像三国时代的诸葛家一样,总也有投对的时候。可如今除了李渊、宇文化及和王世充三个捉刀客之外,在大隋的土地上,还活跃着李渊、窦建德、杜扶威、薛举等大大小小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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