涯对这位似极了苑大小姐的丽人生嗔着恼的模样着迷之极,似乎她愈是恼怒,他愈是喜欢。
当下只作不觉,架起的二郎腿微微摇晃,笑了笑道:“适才上楼之时,姑娘所弹的那首曲子便挺好听的。也不知叫什么名字?对了,最好你一边唱曲儿,一边弹琵琶,那才听得有滋有味呢。哈哈!”
尤琪秀眉一蹙,凝眸相睇,点一点头,便即一言不发的在对面椅中坐了,轻轻调了调弦索,五指弹起,丁丁冬冬的弹将起来。
只见这丽人转轴拨弦,轻拢慢捻,弹了几声,曼声唱起曲来:“柳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污红绡。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铅华淡伫新妆束,好风韵,天然异俗。彼此知名,虽然初见,情分先熟。炉烟淡淡云屏曲,睡半醒,生香透玉。赖得相逢,若还虚度、生世不足。”
琵琶声缓缓荡漾,柔和优雅,歌喉如莺声呖呖,宛转悦耳。
叶天涯暗暗点头:“端的是好曲子。只不过她唱的这些诗句与所谓的《弄云》、《踏古》、《秋月夜》等曲子可是风马牛不相及。却不知是甚么意思?”
当下一面听曲,一面站起身来,缓缓踱步,对壁上字画一幅幅瞧将过去。
尤琪弹唱之时,不时转头,冷眼斜睨,见这少年煞有介事的欣赏自己的字画,摇头晃脑,心下更加有气,突然停了琵琶,淡淡问道:“这些书画,还能入得叶公子法眼吧?烦请替小女子鉴定鉴定如何?”
叶天涯一呆,摇头笑道:“在下孤陋寡闻,岂敢替姑娘鉴定?只是想不到姑娘收藏竟尔如此之丰!”
尤琪秀眉一轩,伸出皓白如玉的纤手,指了指左壁所悬的几幅图画,淡淡道:“阁下倒也不必过谦。你且瞧瞧这些画儿怎样?”
叶天涯顺着她所指方向凝目看去,停了片刻,点头赞道:“这幅是吴道子的‘朱云折槛图’,这幅是范宽的‘溪山行旅图’,这幅是夏圭的‘西湖柳艇图’……”又停了片刻,才道:“只可惜,这些全都是赝物!”
尤琪俏脸一沉,霍地站起,将琵琶挂上墙角,伸手一指右壁的中堂条幅,道:“敢请叶相公瞧瞧,这些书法如何?”
叶天涯转身过来,瞧了一会,连连点头,悠然道:“学书初学卫夫人,但恨无过王右军。”
他回头一笑,道:“这幅中堂字迹娟秀,应是姑娘自个儿的笔迹吧。唔,这间架么,布局倒也疏朗有致,倒是与王右军的如出一辙。王右军草书师法张芝,正书则得力于钟繇、卫夫人。啊,是了,卫夫人的《笔阵图》、《名姬帖》、《卫氏和南帖》等书法皆为传世名帖,极尽簪花写韵之妙。想来姑娘的书法,十有八九是临摹《卫氏和南帖》多些,倒也难得。据在下所知,这种字帖当世已不多见矣。”
尤琪心念一动,忍不住道:“不错,我也曾临过一阵子《名姬帖》,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不及《卫氏和南帖》浑然天成,圆转自如?这里至少有五个字,练来练去,总是不尽如意。阁下可否瞧得出来?”
叶天涯微微一笑,道:“卫夫人说过,执笔有七种,有心急而执笔缓者,有心缓而执笔急者。若执笔近而不能紧者,心乎不齐,意后笔先者,败;若执笔远而急,意前笔后者,胜。对了,其实姑娘不妨多学学王右军的《姨母帖》,便不难明白个中妙处。”
尤琪微微点头,秋波流慧,侧头想了想,忽道:“叶公子,阁下滔滔不绝的说了半天,却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叶天涯笑了笑,伸手在中堂上指指点点,说道:“姑娘是‘有心急而执笔缓者’也。这个‘不’字笔力过重,这个‘苍’字头重脚轻,还有这个‘永’字,更欠火候,至于这个‘遂’字么……”连连摇头。
尤琪见到他脸上嘲弄的神色,又羞又怒,强自忍住,一张俏脸微微抬起,望着自己的得意之作,出了会神,突然转身走到书桌后,取出一张宣纸,冷然道:“叶公子,尊驾所说的似乎颇有道理。这样罢,小女子也很想见识一下公子的书法,请你留下一幅墨宝如何?”
本章已修订,作者听风观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