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苑良玉又不住的催促,叶天涯雅不愿拂逆其意,只索罢了,当下从笔架上取过一枝羊毫笔,饱饱的蘸上了墨,微一凝思,便即写了起来。
他早已将《孟子》全文背得滚瓜烂熟,自也不须翻看,便在红烛之下,挥笔如飞,过不多时,已然写了几页。
苑良玉不敢打扰,只在旁小心翼翼的侍候茶水点心,剔亮红烛,加添檀香。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听得楼下有人大声咳嗽了一声,一个声音叫道:“大小姐来啦。少爷,少爷在房中做功课呢!”
正是苑良玉的小厮运喜。
随即听到一个清脆娇媚的少女声音哼了一声,悠然道:“做功课便做功课,怎地还关上了门窗?我姊弟俩窗户相对,怎地平日里也不见良玉这么早关窗?瞧你这个神情,其中必有古怪,也不知在捣甚么鬼?运喜,你拦着我干甚么,你这小厮可真有规矩,还不快快让开!”
运喜一叠连声的嚷道:“是,是!大小姐,请上楼!”声音甚是夸张。
苑大小姐恼道:“你大晚上乱叫什么?是不是怕楼上听不见?”又道:“小桃,你在楼下等着。我独个儿上去!”丫环小桃轻轻应了一声。
随即听得环佩叮咚,有人拾级上楼,又听得楼梯发出轻微的吱吱之声。
苑良玉乍听得阿姊前来,登时吓得脸都白了,拍的一下,失手将茶杯掉在桌上,半杯热水泼了出来,溅得桌上、衣襟上都是茶水。
叶天涯眼明手快,迅即放下羊毫笔,又飞快的将旁边写满字迹的一叠宣纸从桌上一把抓起,不使茶水浸湿,同时从椅上站起身来。
他虽也大为惊慌,但只一转念间,便即心神略定,将宣纸塞在苑良玉手中,凑在他耳边低声道:“别慌,我得赶紧躲起来。只要大小姐看不到我,便没事啦。对了,你这儿有没有地方可以藏身?”
苑良玉听了这话,惊魂稍定,一番东张西望,眼见床下衣柜,门后屏风,均不大稳当,慌乱中忽地灵机一动,便即伸手将叶天涯向大床里侧拉去。
奇怪的是,那大床之后的墙壁上居然有个暗门,轻轻推开之后,竟尔露出一个黑沉沉的房间入口。
叶天涯又惊又奇,道:“咦,这是什么地方?”
苑良玉低声道:“嘘,别出声!”连拥带扯,一把将叶天涯推了进去。
随即轻轻啪的一响,暗门复又合上。
小室中黑漆一团,伸手不见五指,叶天涯静立不动,暗暗称奇,寻思:“怎地小少爷房中另有一间暗室?”
便在这时,只听得苑良玉大声叫道:“啊哟,阿姊,天这么晚了,你也不早些安歇。怎么又来看我啦?”
苑良姝哼了一声,道:“良玉,天这么晚了,你不是也没有安歇吗?说吧,这么早便关了门窗,躲在房里搞甚么鬼?还有一个家伙呢,不必再躲了,赶紧出来罢!”
叶天涯一惊:“糟糕,大小姐知道我在这儿!”心中突突发跳。虽然隔着墙壁,难见苑大小姐的如花娇脸,但亦想见此刻她定是口角生嗔,眉含秋霜。一时却哪敢动弹?
苑良玉似乎也是吃了一惊,一顿足,埋怨道:“阿姊,屋里只有我一个儿,哪里还有一个人?你也知道弟弟我胆子小,阿姊,你,你可别吓我啊!”
苑良姝又是哼了一声,却不再言语。
苑良玉不知为何,也不再作声。
叶天涯在小室中黑沉沉地甚么也看不见,等了片刻不闻动静,微感奇怪,寻思:“咦,这姊弟俩怎么忽然都不说话了?难道大小姐相信了少爷的话?”
他心念一转,当即闭目运气,霎时间耳朵特灵,只听得墙外书房中纸张翻动之声,登时恍然大悟,敢情苑大小姐正在一张张的检视功课。
苑良玉在乃姊锐利的目光之下,如同耗子见猫,一声也不敢吭。
这当儿叶天涯唯恐苑大小姐发现自己,不由自主的更往后退,黑暗中蓦地右肩碰到一物,悬空而挂,伸手一摸,似乎是一个沙包。
又即潜运内力,凝神瞧去,果然是朦朦胧胧的一个沙包影子。
他心下诧异:“怎地小少爷房中还有一个练拳的沙包?难道他也练过功夫?可是,小少爷看上去似乎也不是练家子的模样啊?”转念一想:“我自己看上去,又何尝是个习武之人?”